第三十七章 淇有岸隰有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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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陆羽越发确定，王斓是一个缺少安全感的姑娘。她担心一切可能发生的悲剧，所以才会在“桑之未落”的韶华之年，为自己准备了一口喜欢的棺椁。</p>

所以她在自知必死之前，始终不敢袒露自己的真心，因为她害怕因此产生的后果。</p>

“你在害怕什么呢？”</p>

陆羽好想问问她：“你是不是害怕从此连朋友都做不成呢？”</p>

然而他就如歌词中的女子一般，只能将这些话对着虚空去说了。</p>

韶华易逝，人生倥偬。转眼间，女子便如摇摇欲坠的桑叶般“其黄而陨”。</p>

为男子付出一切的她，倾诉着自己的“三岁食贫”的生活。然而最终，送别她的却只有汤汤的淇水。面对男人的背叛，她含着泪选择了原谅，然而换来的，却是男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p>

又能怎样呢？只能离开罢？</p>

家丁们的声音渐渐压过了陆羽，因为陆羽已泣不成声。</p>

他的心正在不住地呐喊：“妹子，你是不是也这样怪过我呢？怪我对你的情视而不见？”</p>

……</p>

终于，歌曲唱到了最后一段。</p>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一望无际的淇水与沼泽都有尽头，更何况短暂的人生呢。</p>

歌词中的女子已经垂垂老矣，然而总角时与男人相识的情景却还历历在目。</p>

“亦已焉哉，亦已焉哉……”我对你用了情，你却负了我，我又能如何呢？只能感慨下命运的捉弄，叹一声“亦已焉哉”了吧？</p>

一曲以毕，乐师与家丁们都已动了情。于是没人吩咐，便又开始了第二遍的弹唱。</p>

陆羽却已难以为继了，他不住地呜咽着，口中发出的只剩下了“斓儿”二字。</p>

他原来觉得王斓霸道蛮横，但现在他却觉得这姑娘很是让人心疼，明明心里装着那么多悲伤的情绪，却还笑得那么灿烂，把快乐带给别人。</p>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王斓紧紧地抱在怀里，让她不要再那么悲伤。然而即便他破开棺盖，能抱住的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p>

乐曲循环几次，队伍便走到了钟山脚下的墓地。</p>

暮穴被选在一处缓坡之上，坡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如一条玉带般将坡地围住。</p>

走上坡来，人们便看见了早已挖好的墓穴。</p>

入口处宽逾一丈，向下延伸出一级级阶梯。地面之下则是房屋大小的一间墓室，还有用来封闭墓室的铁门。</p>

这样的工程在平民百姓看来，自然有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但对于王家来说，却只是寻常。若不是王斓死得突然，墓室的规模定然比如今还要大上几倍。</p>

王暨夫妇一路向前，一直走到墓穴的入口处才停住脚步。其他人则向两旁一分，为抬着棺椁的几人让开了路。</p>

人们抬着棺椁从入口走进了墓穴，将棺椁摆在了墓室的中央。</p>

放下棺椁后，陆羽缓缓地上前，将身子贴在了上面，迟迟不肯离去。</p>

众人见状，都觉得鼻子发酸，但让他一直站在那里又实在不妥。于是几人咬了咬牙走上前来，拉住陆羽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p>

出了墓室后，便有家丁扳动了机关，放下了墓室的闸门。</p>

伴着“嘎吱嘎吱”的响动，铁门从上方落下。渐渐地遮住了王斓的棺椁，最终在“砰”的一声后，完全消失了。</p>

铁门的开关设置在墓室内，铁门一落，开关便没人再能触碰，这扇门便也就此封死了。</p>

在铁门前伫立了许久，陆羽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墓穴之外。</p>

见人们都已从墓穴中走出，王暨便朝着几名拿着铁锹的家丁挥了挥手，低声道：“填土吧。”</p>

一抔抔黄土从入口的四周扬起，渐渐地遮蔽了墓穴的入口。</p>

瞧着这一幕，陆羽明白，那个叫王斓的女子，从此便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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