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金陵老妪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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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到金陵城门之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了。守城的士兵正要关门，就见陆羽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蹭了过来。</p>

一个士兵见陆羽瘸着腿，嘴角还有血迹，便想上前盘问。但另一个老兵伸手拉住了他，摇摇头说：“别问了，一看那就是个伤心人，何必讨人厌呢？”</p>

士兵盯着陆羽犹豫了片刻，最终接受了老兵的建议，默默地让开路，瞧着陆羽踱进了城门。</p>

傍晚时分，喧嚷的街道早已安静了下来。一阵阵寒风在屋宇间穿梭，将陆羽的衣袍扯得东摇西荡。</p>

王家的位置他还依稀记得，沿着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向前走着，走了不知多久，王家的府门才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p>

门口已然挂起了惨白的布带，被风吹得上下起伏，摇曳不休。悲戚的哀乐从院中传出，凄凉哀恸，经久不绝。</p>

门口守门的家丁见陆羽前来，先是显出了一丝怒意，但瞧着他那肿胀的脸、嘴角的血以及跛着的脚，脸上的怒意便减弱了些许。他们朝着陆羽微微点了点头，放他进了院门。</p>

循着哀乐的方向，陆羽踉跄前行。沿途的人见到他，远远地便向两旁避开，免得把他撞倒。因为一路走来，陆羽已然筋疲力竭，短短几步路都走得七扭八歪。</p>

终于，他瞧见了精心搭建的灵棚。与在洛阳时临时搭建的灵棚不同，此处的灵棚极尽奢华。红墙黑瓦，俨然是一幢巍峨的宫殿。</p>

王斓的棺椁就摆在正中，扎好的纸人纸马整齐地排布在两旁，如众星捧月。</p>

黑檀的灵位放在棺椁的正前方，上面刻着烫金的大字。</p>

瞧见那金色的“王斓”两字，陆羽嘴角一咧，居然露出了笑容。旁边的家丁全都目瞪口呆，继而对他怒目而视。</p>

但随后他们便看见，伴着笑容一起出现的，还有两行热泪。</p>

一边流着泪，陆羽一边拖着伤腿来到了灵位的近前。他将手放到了灵位之上，轻轻地抚摸起了上面刻着的“王斓”二字。这本是极其失礼的举动，但众人都被陆羽身上的悲伤所感染，一时竟没有人去阻止。</p>

陆羽的眼中亮起了晶莹的水光，他放开了灵位，手掌遥遥地探向王斓的棺椁，轻声道：“王斓妹子，你终于到家了。”</p>

话音未落，一蓬血雨便从他口中喷出。他身子向后一仰，仰面摔到了地上。</p>

他的内伤始终未愈，一路上都是靠着“送王斓回家”这个信念强撑着。此时见王斓的棺椁已安全抵达，再加上武灵娇的一顿拳脚，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当即失去了意识。</p>

等他再度清醒时，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p>

率先被他感知到的，是一股艾草的香气。那香气温和而又醇厚，不知不觉间便能让人的心绪安定下来。</p>

紧跟着传来的，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陆公子怎么样了？”</p>

一听到这声音，陆羽顿时坐起身来，高呼道：“王斓妹子，是你吗？”</p>

然后才睁开了眼。</p>

一张与王斓极为相似的脸顿时映入了他的眼中，然而与王斓相比，这张脸的神色却更显温婉。而她的小腹也高高隆起，显然是有着身孕。</p>

而此时，听到陆羽的喊声，她与她身旁的丫鬟便都向他看去，露出了惊讶的目光。</p>

陆羽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讪讪地道：“原来是嫂夫人，实在抱歉，我听声音还以为是……”</p>

说着，他又想起了王斓的音容笑貌，忍不住眼角发酸，险些流出泪来。</p>

王蕙安慰地笑了笑：“小叔，别太自责，大家都知道，此事怪不得你。”</p>

“嫂夫人不必劝我，”陆羽惨然一笑，“王斓妹子的死，我难辞其咎。”</p>

屋中顿时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陆羽才说道：“我睡了多少天，没有错过下葬吧？”</p>

王蕙摇摇头：“没有，今日便是下葬的日子，外面的车马正在准备呢。”</p>

“好！那我去送她最后一程！”说着陆羽站起身来，急匆匆地披上外袍，便要向外奔去。</p>

“小叔！”王蕙轻喝道，“不急在这片刻，你好好收拾一下再出来吧。”</p>

见陆羽有些不耐，她又说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子，难道想让我跟你着急吗？”</p>

一听这话，陆羽才没了脾气，只能张开双手，让一旁的丫鬟帮他仔细地将衣袍穿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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