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独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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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般的酒楼不同，三人进门后，并没有伙计热情地围上来。楼中显得有些空旷，放眼望去，并没有其它的客人。</p>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堂中便只有八张分列左右的方桌，整齐地摆放在那里，散发着香樟木独有的幽香之气。</p>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楼梯旁的柜台后读书。听见三人的说笑声，才开口招呼道：“客官们请随便坐，小店没有菜单，想用些什么就请直接点，店里若有我就给您端上来！”</p>

说着他抬起了头，而后双目一闪，很是惊奇地道：“是李公子来啦！怎么着？还是老三样？”</p>

李系点点头：“没错没错！不过你也看见了，我今天可是带了两个兄弟来，所以每样的分量都加上一倍！”</p>

“好！”老板笑着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身进了后厨。</p>

三人来到厅堂的中央，便选了右首的方桌坐了下来，而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也在此时从后厨响起。</p>

没多时，老板便端着一盘切成丝的卤猪耳和一盘凉拌黄瓜走了过来。那猪耳肉红骨白、色泽莹润，蒜泥和香菜末均匀地洒在上面，让人一眼望去便食指大动。那黄瓜则显得青翠透亮，好似翠色的玛瑙，与这酒楼的典雅之风很是相宜。</p>

上了这两盘菜后，老板便又返回了后厨。这一回，没有什么声音传出。转眼间，他便端着一只托盘走出了后厨。这一回，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只大号的白瓷酒壶，以及三只白瓷的酒杯。</p>

将这些摆到了桌上之后，老板说了声：“请慢用。”然后便转身退了下去。</p>

酒壶刚一摆上，利息变迫不及待地端起酒壶，将酒倒入三只瓷杯当中，而后将其中的两只推到了左右两人的面前。</p>

陆羽默然地接过酒杯，没有言语，史朝义接过酒杯后却皱起了眉。瞧着老板走得远了，他才低声道：“殿……李公子，这是加倍后的分量？恕我直言，这点酒我一个人喝，可能都有些少呢！”一开口，史朝义才想起老板对李系的称呼，于是赶忙跟着改了口。</p>

怨不得史朝义抱怨。他在河北之时，与人喝酒从来都是一坛一坛地喝，用的也都是大海碗。这核桃大小的酒杯在他看来，自然有些小气了。</p>

“史大哥，你当这是什么？”李系正色道：“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它以‘汾酒’为底酒，添加了砂仁、紫檀、当归等十余种药材配制成的！哪能像那些浊酒般一坛一坛地灌？要慢慢地品才能尝出其中的妙处啊！”</p>

“这是竹叶青？跟宫中的贡酒一样的竹叶青？那我倒要好好尝尝了！”史朝义半信半疑地说着，伸手将酒杯送到了嘴边。</p>

而他对面的陆羽，早已默然地端起杯，一口便喝下了半杯。霎时，一股清爽甘甜的香气在陆羽的口中弥漫开来，延伸到脏腑，溢满了口鼻。陆羽不禁长出一口气，高声赞许道：“好酒！好酒啊！”</p>

另一边，史朝义也已将酒送入了口中。他的双目顿时一亮，而后面带感激地看向李系：“李公子，确实是史某坐井观天了，真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美酒！与它相比，史某之前喝的那些简直就是泔水啊！”</p>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不过这酒还是有些少，若是来上一坛，我们就能彻夜畅饮了。”</p>

李系轻轻一笑：“史大哥，别得陇望蜀啦！一口气买一坛，老板都舍不得卖！若不是有我这个老主顾，他连这些都不会卖给我们的！要知道，每年贡入宫中的竹叶青，也不过十坛。太子和诸位亲王，每年都未必能尝到这个滋味！我们三个现在能喝上这一壶，你就知足吧！”</p>

“这酒如此珍贵？”史朝义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那这个小酒楼里又怎么会有？”</p>

李系淡淡一笑：“因为每年贡入宫中的竹叶青，都是经这家店老板之手上交的啊！”</p>

“原来如此！”史朝义恍然大悟地说道。</p>

“而且你知道吗？我对比过送入宫中的贡酒和这家店自己留的酒。”李系微笑着继续说道：“贡入宫中的酒闻上去香气更浓，但喝到嘴里却比这里的酒少了几分清爽，就像肥膘过多的肉，吃多了未免有些油腻，所以……还是这里的酒更胜一筹啊！”</p>

“是吗？那还真是托了李公子的福啊！”史朝义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p>

而陆羽则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李公子，这样一个僻静的所在，你是如何找到的？”</p>

李系沉默了许久，而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我小的时候，二伯带我来的！”</p>

陆羽顿时神情一变，满脸戒备地看向李系，心想：难道他知道了我的身世，所以才故意这么说？</p>

他可不会忘记，李系的二伯就是他的生父，被废为庶人的前太子李瑛！</p>

但李系根本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凝在面前的那杯金黄透明的酒水之中。他眼中的哀伤如酒中的那一抹青碧色，在回忆的神采中轻轻地荡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