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又是一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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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浪滔滔。</p>

混杂了无尽泥沙的黄河水从北方滚滚而来，向左转过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后，便如一条咆哮的狂龙般冲向了遥远的东方。</p>

那滋润了关中平原的渭水与北洛河，在它的身后悄然合拢，静静地注入其中。宛若伴随着黄龙的两道惊雷。</p>

黄河之畔，高力士正坐在高大的潼关城头，一边看着脚下的河水向东奔涌，一边细细地品着手中的香茶。</p>

天空中，硕大的太阳向着西方缓缓下落，给水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p>

茶水缓缓地顺着喉咙流下，高力士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朝着对面的李泌竖起了大拇指：“小李，你这泡茶的手艺，当真不错啊！”</p>

李泌微微一笑：“阿翁谬赞了，我这点微末技艺不值一提。叶护殿下的义弟陆公子，才是此中的圣手，在江湖上还有着‘茶圣’的称号呢！”</p>

“是吗？”高力士双眉微皱，摇着头叹息道：“唉！可惜我怕是没机会品尝喽！”</p>

说着，一阵“扑啦啦”的声音从空中响起。一只娇小的白鸽像一片云一般轻盈地飘到了高力士的肩头，伸长了脖子亲昵地蹭起了高力士的头。</p>

“哈哈哈，宝贝儿别闹，痒死了，哈哈哈！”一边说着，高力士一边伸出双手，小心地将它捧到面前。两只手的拇指与食指上下翻飞，迅速地解下了绑在它脚上的细小竹筒。而后手腕轻轻一抬，将那只白鸽送到了城墙的垛口之上。</p>

从竹筒中抽出纸条，高力士简单地看了一眼，便向一旁伸出手，淡然地说道：“拿笔来！”</p>

不多时，一名士兵便双手捧着一支狼毫笔递了过来。笔尖蘸好了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p>

接过笔来，高力士将纸条翻了过来，在空白的背面迅速地划了几笔，跟着手掌一挥，用内力将墨迹蒸干。而后将纸条卷好，放回了竹筒之中，并重新绑到了白鸽的腿上。</p>

“宝贝儿，还得再辛苦你一趟！”说着，高力士温柔地抚了抚白鸽的后颈，然后抓起一把小麦，放到了它的面前。</p>

白鸽低下头，飞快地将高力士手心的小麦吃光，而后昂起头，极通人性地点点头，又“咕咕”地叫了两声，紧跟着便一振双翅，笔直地飞向西方。</p>

送走了信鸽之后，高力士低下头，看向那空荡荡的茶杯，再次叹息道：“唉！看来是真的没机会品尝啦！”</p>

但这时，李泌却笑着摇了摇头：“阿翁，世事难料啊。即便是阿翁您，也未必能料准所有的事情吧？”</p>

“说得好！”高力士瞪起了他那一直眯着的双眼，露出了兴趣十足的神情：“说起来，我倒是也挺希望能有机会尝一尝小陆的手艺的，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说完，他便再次眯起了眼睛，藏好了自己的目光。</p>

李泌伸手端过高力士面前的空杯，将它重新倒满后又放回原处，然后说道：“阿翁，我有件事想向您请教，还请您不要怪我多嘴啊！”</p>

“说吧说吧！”高力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p>

“那我说了啊。”李泌笑了笑，而后正色道：“阿翁，我记得您在黄河渡口时说过，要送英武可汗过了雁门关才算完，可怎么第二天就悄然返回，只留下那些士兵继续尾随呢？恕晚生多嘴，若是英武可汗真有异心，那些士兵们恐怕连报信的能力都没有吧？”</p>

“对对！你说的一点不错！”高力士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赞许。</p>

“那您还……”李泌满脸的不解。</p>

高力士哈哈一笑：“因为啊，我早已把磨延啜这个人看透啦！他绝不是那种心里藏着天下的枭雄，而只是一心想做大哥的江湖汉子而已。只要大唐朝廷敬他几分，他就绝不会做出谋反这种事啦，因为他嫌麻烦。说实话，就连那些士兵，也是我做给陛下看的。若是依我的意思，根本不用人看着，任他来去就好了！”</p>

说到这儿，高力士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说起当今圣上，那自然是英武圣明，但若说起识人这点，恐怕还是咱家这把老骨头，要高出一筹啊！”</p>

“阿翁高见，晚生佩服！”李泌及时地拍了个马屁，而后又说道：“阿翁，既然说到识人，我又有一句可能不当讲的话，还得请您先恕我的罪。”</p>

“但说无妨。”高力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p>

李泌轻咳了一声，凑到了高力士身边，轻声道：“阿翁您觉得……安禄山到底会不会造反？”</p>

高力士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了。他的眼睛依旧眯着，但神情却显得极为严肃。</p>

沉默了片刻，他才沉声道：“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要问了。”</p>

李泌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p>

不过高力士没等他回答，便接着说道：“跟你说心里话，依我看，安禄山此人狼子野心，若有机会，必然造反！”</p>

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李泌顿时露出了骇然的神情。</p>

但说完这句话，高力士的语气却又转为了平和：“不过至少目前来看，他是没有这个机会的。虽然他镇守三镇，兵强马壮，但镇守各地的忠臣猛将也不在少数，他们麾下的兵马十倍于他。若是他执意谋反，最后的结果定然是自寻死路。”</p>

“所以说放轻松些，安禄山这只小蚂蚱，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说着，高力士伸出拇指与食指，在面前比出蚂蚱的大小，而后便轻松地笑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