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几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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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儿攀上柳俏，夜风轻咽着拂过四野，长草如烟，远远散去天际。</p>

陈滢面色不动，唯望向吴太妃的眸子里，隐了一丝震惊。</p>

你从何处来？</p>

这是吴太妃明言问出的一问。</p>

可是，这一问，又是因何而生？</p>

陈滢相信，吴太妃绝不是与在她探讨哲学问题。</p>

她问的，是陈滢的来处。</p>

真正的来处。</p>

“啊哟，我这么问，怕是过于唐突了。”吴太妃忽然笑了笑，面上是自知失言的歉然。</p>

语毕，她复又将衣袖一展，含笑道：“这一问委实还可以换个问法的，譬如，你自何时而来？”</p>

陈滢怔忡地听着，并不言声，却缓缓抬头，望向天上月。</p>

月悬空、风卷云，星粒子贴在云后，随风云聚散，若隐若现。</p>

她觉出一种茫然。</p>

时间与空间，前世和今生，在她的身上，早就不再是经纬分明的线，而是绕作一团的乱麻。</p>

她的来处，是她最大的秘密，亦是她最大的迷惑，每每思及，总不免要发出那千古一问：</p>

我是谁？</p>

是二十一世纪福利院中的孤单少女？</p>

是上一世逼仄小院儿里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富家千金？</p>

还是抽着烟斗破案无数的侦探先生？</p>

抑或是此际于十里长亭之外、与人夜话的侯门贵妇？</p>

这许多个她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p>

陈滢不知道。</p>

那一瞬，她如同置身于浩瀚宇宙，苍茫、辽远、空寂，俯仰之际，不知来处，亦不见去所。</p>

一粒微尘而已。</p>

“我吓着你了么？”吴太妃端详着陈滢的面色，轻声问道。语声中，多少含了一分关切。</p>

一刹时，眼前场景忽变，弯月当空、烟柳芳草，足底是坚实的大地，承载着、托举着，让陈滢自轻微的失重感中回过神。</p>

她敛住视线，侧首向吴太妃投去一瞥。</p>

极淡的一缕眼风，不见情绪，一如她平素的模样。</p>

吴太妃见状，低低一叹：“唉，这却是我的不是，这人年纪一大，说话就有些颠倒，不怪你如此，我自己也觉得面目可憎。”</p>

口中说着致歉之语，然她看向陈滢的眸光却极深，似在试探、又似笃定：“我就是觉着有点儿奇怪罢了。那什么女校啊、女医馆啊、庇护所啊，还有你的那些课本儿，我活了这么久，真是头一次见。”</p>

陈滢向前踱了两步，面上神情淡极近无：“只是突发奇想罢了，我做这些的目的，也不过是想为这世上受苦受难的女子们，寻一条活路。而娘娘问的那两个问题，请恕我愚笨，我没听明白。”</p>

“哦……是么？”吴太妃喃喃地道，转开眸子，面上有着一闪而逝的失落。</p>

陈滢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p>

于是，心底再生异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