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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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令尊目今还好，日常用的药也未断，身子亦算康健。”裴恕说得很仔细，语中有安慰，亦有关切。</p>

陈滢不曾答言。</p>

她沉默地看向伞外，似是瞧着那大雨瞧得出神。</p>

良久后，她方才转眸，干净的眼睛里，不见情绪。</p>

“我可以与你说真话么？”她道。</p>

很突兀的一问。</p>

裴恕愕然了一下，随后点头：“自是可以。”</p>

“那我就说了。”陈滢又去转首看天，神情有些莫测：“坦白说，我并不相信我父亲。”</p>

她像是在对着天空自语，声音清透而单薄：“我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但这是我的直觉。我觉得，我的父亲有所隐瞒。”</p>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眉间浮起郁色，很浅，但却始终化不开：“我不认为我的父亲与谋逆案有关。乔小弟之死，是很明显的栽赃陷害，有些人要置我父亲于绝境，而这些人到底是何人，我认为我父亲可能知情，也可能不知情。但是，他确实是冤枉的。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信任他。”</p>

陈滢忽然转头，直视着裴恕的眼睛，像要从他的眸子深处，找到答案。</p>

“无论旁人怎样想我，我都是这样认为的。我的父亲没有犯下谋逆之罪，他遭人陷害、莫名入狱。但是，他对我娘，对我们这个家，肯定隐瞒了一些东西。”</p>

陈滢忽地笑了一下，有些讥诮地，又像在自嘲：“自然，我也不能因此而指责父亲，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人又是爱撒谎的生物，就算我自己也并非透明到底。但是，我父亲的行为，伤害了我娘、伤害了这世上最珍惜他、对他付出一片真心的人。就凭这一点，我便怎样都无法原谅他。”</p>

雨丝细密且连绵，淅淅沥沥敲打着伞面儿，是一段c大调的和弦，平稳、均匀，却也单调。</p>

大风掠过平坦的宫道，雨丝成片，如透明的薄绸一般，拂向四周。</p>

裴恕一直在看陈滢。</p>

在她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伞，一直倾在她的那一侧。</p>

甚至，比方才更倾斜了一些。</p>

他没有说话。</p>

可是，他的动作、神情与气息，却又像说了许多许多。</p>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陈滢向他笑了笑，自袖笼里取出帕子，递了过去：“擦一擦吧。”</p>

他半边儿衣裳都潮了。</p>

这可是官服，万一损坏了，也不知会不会有麻烦。</p>

裴恕谢了她一声，接过帕子攥在手里，却没去用，像是忘了。</p>

陈滢似乎也没在意。</p>

裴恕于是不经意地将手缩进袖中，修长灵活的手指拈着帕子边儿，卷几卷，再往袖笼里捅，没几下便塞得严实。</p>

他满意地笑起来。</p>

陈滢仍在望天，似依然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p>

城门很快便到了，需要出示腰牌。</p>

裴恕探手摸向腰间，视线不经意下移，恰好瞧见半幅水蓝色的轻纱，扫过他的靴面儿。</p>

那是陈滢今日穿的湘裙。</p>

裙子的边缘已然湿得透了，颜色转作深蓝，层层蕴染而上，又转作水蓝，浅浅深深，水波一般。</p>

很好看。</p>

疾风骤起，雨丝飘摇，平整的宫道上不见一个水洼，唯细雨如烟，随风起落。</p>

寻真早便候在外头，见二人出来，提着裙子迎上前，手里的油布伞被风刮得乱晃：“婢子估摸着姑娘快回来了，姑娘快上车吧。”</p>

这一回，她没去瞪裴恕。</p>

小侯爷帮了她们姑娘大忙，就让他撑撑伞也没什么。</p>

只是，离了皇城，便是人来人往的大街，男女共伞就不大好了，她身为大丫鬟，自然要隔开他们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