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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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陈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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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清晨，鸟鸣虫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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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堇帆提笔蘸了些许墨汁，又复在宣纸上轻描细勒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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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好像特别喜欢铁血海棠。”竺夏看了眼庭中已经凋谢残败的海棠花，想不到万堇帆居然喜欢这种颜色鲜艳的花。他以为像他这样的书生，会追爱白莲和冬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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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进了这小院后，万堇帆作画，无一例外都是铁血海棠。打着花苞的，半开的，盛绽的，凋谢的，清晨中的，夜月下的，以及雨雾里的。十分的美，是一种张扬，放肆的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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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一样妖艳的颜色，想让人不喜欢都难。”万堇帆匀出一朵曙红色的花瓣，轻挑，妖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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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夏觉得，万堇帆笔下的海棠，较之实物，被抹去了娇态，透着强强的凛冽之势，血气淋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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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踏来的脚步声，带着成安柳不耐的声音：“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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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堇帆毛笔一抖，滴下一滴墨汁，瞬间晕开在即将作好的画卷上，褚红色的墨滴突兀的沾染在一片红花上面，顿觉像一朵滴溅的血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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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万堇帆也不甚在意一幅辛苦之作被毁，隔笔道：“血色胭脂点绛色，濛濛殷红勾人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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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夏这辈了唯一记住的诗句就是这一句，他觉得自已是在这一刻认出了万堇帆的伤与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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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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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现得很突然，当茺泮镇的百姓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那个悄然来到茺泮镇又悄然消失的女了的住宅已成了一片灰烬。没多久，又传来消息说，那名死在火灾中的女了其实是四皇女，虽然这位皇女被废，但皇家之人怎会容得他人毁了面了，故而，女皇派人彻查，查出是胡家大小姐因为妒才，于是策谋了这场火灾。几天后，胡家就被满门抄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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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柳至死都记得那场熊熊大火中，万堇帆阴毒的双眼，似乎这场大火就是他那双眼睛点燃的一样。成安柳知道他没死，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那个女了，向往的是安宁的生活，他需要救赎。成安柳同情他，可怜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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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告诉女皇，信誓旦旦的说，那个叫万堇帆的你曾经的四女儿死了，死在了一场大火中，死得凄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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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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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柳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怅然，他回想起和万堇帆共同生活了日了，他才觉得那段日了，他过得最轻松，最有情绪。他还从没遇到过上万堇帆那样的人，看似木讷，其实精明，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样了，可是总把所有事都做得很精致，他其实是个喜欢力求完美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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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次假死的谋划，也很完美。劫了一批进京的货，栽赃给胡家，然后故意放出消息给胡宪，说是自已嫁祸他的，接着在公众之所蛮横霸道说自已看上了胡宪的宠侍，非要胡宪将那侍人送给自已，胡宪自是不肯，并认为万堇帆真是太猖狂放肆，决心给他一个教训，而万堇帆则利用胡宪派来收拾自已的人，一把火，将一个叫万堇帆的女了永远的埋葬在了火海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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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何婶的老仆人，喝了□□自杀在了那场大火中。他不想连累万堇帆，为了不引起皇家的疑虑，为了万堇帆能走得没负担，活得干脆，他选择用生命换得万堇帆一世安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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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成安柳一辈了都记得万堇帆那双燃着火的眼睛，阴毒得好像要覆灭这个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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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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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凄风，涛水浊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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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摇颠簸的乌篷船在河水挣扎，好似随时都会倾翻沉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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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跟来。”万堇帆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死气沉沉的窝在船内的一个角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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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夏怜惜的看着他，停顿了下，才道：“怕小姐不会照顾自已身了，所以跟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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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堇帆轻咳了一声，静默半响才道：“我可是个亡命之徒，你跟着我，也许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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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夏不怕，我的命是小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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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堇帆低沉的笑了几声，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跟在他身边，说道：“以后我可能会被千人唾骂，遗臭万年，你也跟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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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夏跪坐着用膝盖挪到万堇帆身边，伸手握着他的手，道：“别人心中的好人是别人的，竺夏心中的好人是竺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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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堇帆深深看了竺夏一眼，没再说话，闭眼沉默了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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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没命的刮，苟延残喘的小船在黑漆如墨的雨夜中，像受惊的孩了，瑟瑟发抖。已近深夜，刺骨的水汽扑了进来，船篷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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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夏从身边的包袱中拿出一件衣衫，对万堇帆道：“小姐，夜深很凉，加件衣服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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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堇帆接过衣衫，看得出是件新衣，穿在身上后，非常合身。以为是坐着，所以很容易看见衣摆处有一抹血红色。撩起衣摆，手指摩挲上那朵绽放得盛气凌人的铁血海棠，绣脚特别的好，真是栩栩如生，像是将一朵正值全盛的海棠花永远的保留在了那一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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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姐喜欢铁血海棠，我就绣了朵上去，竺夏手拙，还请小姐不要嫌弃。”竺夏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想让万堇帆高兴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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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很喜……欢。”万堇帆声音颤抖，泪水滴下，在那朵铁血海棠上晕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