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错了，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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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禧二年五月二十一，柳毅然抱住青二十七久久不放。</p>

青二十七等他渐渐平复，方才问出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知道发生什么又有何用？</p>

沈醉吟没有失约。</p>

今日一早天阴阴，柳毅然等在柏树下。</p>

柏树成林，整齐如一，可在他的眼里，帝陵东神门往柏子庄方向的第三十六株，就是与众不同。</p>

他等啊等啊，等到叮铃叮铃，马车渐近。</p>

他在心中想了一千遍、一万遍的那个圆圆脸蛋、眼睛闪亮、娇憨爱笑的姑娘出现了，她驾着马车，缓缓而来。</p>

柳毅然先是呆了一呆，然后飞身相迎，不等思慕的女子站稳，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p>

在奔过去的短短一瞬，他明白过来，原来根本用不着别人的怂恿，他对这女子的渴求会让他不由自由地做出激烈的举动……</p>

可是……可是为什么怀中的女子，却也反抗得那样激烈？</p>

是她不愿意么？</p>

是她不习惯么？</p>

柳毅然被爱情冲昏了的头脑一下想不出原因，他觉得肩头一痛——那女人竟是狠狠咬了他一口！</p>

在柳毅然的愕然中，那女子大叫起来：“你放开我！你疯了么？竟然轻薄我！快放手！”</p>

你疯了么？你疯了么？</p>

不对！不对！</p>

柳毅然放开那女子，惊疑不定。</p>

那女子亦愤怒得忘了要怎么骂他。</p>

两个人，就这么呆立对视。</p>

直到马车中一个声音道：“小梦，我们走吧……”</p>

声音轻柔，听在柳毅然耳中却无异于晴天响雷：</p>

原来，她不是她；原来，她才是她！</p>

“小姐，我们不能走！”那圆脸女子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边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这，这一定是误会！他，他以为我是……”</p>

车中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别说了，这不是误会，不是……不是误会。</p>

“小梦听话……走罢……你先送我回家，然后再和他走……我，我祝福你们。”</p>

小梦愣住，“哇”地哭出声：“小姐，小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小姐你信我，他只是因为以为我是小姐才，才……”</p>

“我没有不信你。可是，送我回家吧。我现在只想回家。”车中人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疲倦与绝望。</p>

小梦抹了把泪，狠狠地瞪了柳毅然一眼，抽泣着道：“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梦听小姐的，我们回家！”</p>

柳毅然的脑子完全混乱了，原本傻呆呆的，见二女要走才急了，忙伸手死死地拉住马车。</p>

马车是动不了，可他连求她们别走都说不出来！</p>

小梦咬牙扬起鞭，“刷”地一声，鞭起鞭落，在柳毅然脸上留下长长一道带血的痕。</p>

他半步不移。</p>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她们就这么走了。</p>

小梦失了主意，而马车中也静寂下来。</p>

三人继续僵持。</p>

天空轰隆隆地响，忽如其来的阵雨打湿了他们，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p>

马车的车帘突然被一双素手揭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和一双毫无神彩的目展现在柳毅然面前。</p>

沈醉吟？她才是沈醉吟？！她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沈小姐？！</p>

柳毅然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弯来。</p>

明明视物不清，沈醉吟仍然仿佛看见了他的表情。</p>

她早该知道，男人见了小梦那样的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的。</p>

这不是误会，他的欢喜是真的，她不能勉强他压抑他最真实的欢喜，她不想让他委屈自己下半世都面对一个黄脸婆。</p>

就当竹林中的一切是场梦好了，让小梦和他走，也许，他在看到小梦时，也能偶尔地想一想她。</p>

至于她自己……能有竹林里的那场梦，已经够了，太够了。</p>

柳醉吟咧咧嘴，想要做出最为豁达的笑容，可却怎么也装不出来，好半天才道：</p>

“柳大哥，你看明白了么？我沈醉吟，是一个瞎子。这样一个又丑又瞎的女子，实非你之良配。”</p>

柳毅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p>

原来如此。</p>

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从来暗夜不点灯。</p>

是因为这样，所以她羞于让他看见自己的脸。</p>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他看见她的脸。</p>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约他来？</p>

是因为不甘心吗？</p>

虽然又瞎又丑，她依然渴望爱和被爱。</p>

如果他见到真正的她，会不会接受又瞎又丑的她？</p>

她又能不能承受他的“不接受”？</p>

所以，她不是在考验柳毅然，也是在考验她自己。</p>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来了，然后得到了结果。</p>

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心里的疼痛却远远超过了她的预计。</p>

她只想快快地回家，快快地躲回她寂寞的世界，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p>

没有竹林外的乐音相和，没有柳毅然。</p>

心思细腻的沈醉吟想了了很多很多，粗线条的柳毅然也没少想。</p>

他看着眼前这张平淡无奇的脸，这双毫无神彩的眼，又看看小梦那圆圆的脸蛋、眼睛闪亮的娇憨模样。</p>

原来他一直以为的那张脸，与那个以音乐交心、隔窗相谈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p>

他无数次的想念，原来全是错的！</p>

错的！</p>

错的……</p>

柳毅然不知所措，颓然放开手。</p>

阵雨停歇，马蹄的的，像缓缓而来时又缓缓地去了。</p>

他知道自己错了。</p>

可是这个错，要怎么才能解？</p>

爱情往往是一场误会。</p>

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与真实的那个人差距有多远？谁也不知道。</p>

也许像柳毅然与沈家主仆这样的误会，在许多人看来，非常容易解决：两个都带走、都娶回家不就成了，娇妻美妾，齐人之福，岂不两全？</p>

然而对一次只能爱一个的人来说，却根本做不到。</p>

是她而非她，无论于柳毅然或是于沈醉吟来说，都难以接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