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会说话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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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立德的殷勤和热情显然是冲着左心宁来的。</p>

纵然《新闻》在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事件中红透临安半边天，但到底是首发不过十天的新报纸，影响力的扩散还需要时间。</p>

因而许立德也没太把青二十七放在眼里，敷衍地和青二十七一礼，就絮絮叨叨地向左心宁说起自己操持镜湖的种种不易，人们对镜湖的又爱又恨。</p>

直到左心宁皱皱眉头，表示要先去看看南承裕的尸体，他才停下了自夸。</p>

而左心宁要求显然出乎许立德的意料，他推托道：</p>

“左姑娘远道而来，还是先小歇一会。否则江湖上可要笑我镜湖水寨没能好生招待，有失地主颜面啊！”</p>

左心宁道：“许寨主不必想太多。现在天气潮湿，南副寨主前日遇害，距今有近两天的时间了。我怕再不验验，这……”</p>

她没说下去。不过意思很明显了。再拖下去，尸体就要腐败了，那还查什么？</p>

左心宁的态度很强硬，许立德也不便反驳，于是引着几人一起向停放南承裕尸首的灵堂走去。</p>

青二十七不怎么开口说话，但却观察细致，越看越觉得镜湖中大有蹊跷。</p>

南承裕停尸之处，说是灵堂却又不像灵堂。</p>

作为武林一派的副手，虽说并非大派，但如此停尸实是在简陋了些：</p>

一间小屋，几条白布，一口薄棺，南承裕孤伶伶地躺在那里。</p>

生不受人爱，死不留人念。</p>

他被敲破的头，也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干糊的血块还在头发间凝结。看样子，如果不是二女到来，就要被草草下葬了。</p>

许立德解释道：“我这位副手，一向名声不太好，我担心大操大办会惹人闲话，给镜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且他无甚亲人，也没有人可以为他披麻戴孝，所以……一切从简了。”</p>

左心宁不答，取出口罩递给青二十七一副，示意她戴上，然后对许立德道：“我们要查查副寨主的死因——这里阴气重，许寨主且请到门外相候。”</p>

许立德道：“也好……也好……南兄弟死得这样惨……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也是不忍多看、不忍多看啊！”果然与一直在边上作陪的伍加国退了出去。</p>

青二十七忍不住腹诽，连人的后事都不想办，这也是兄弟？他那声“我这个做哥哥的”，就不怕南承裕跳起来吐他一口口水？</p>

待许立德和伍加国退到门外，左心宁问青二十七道：“小青，你怕不怕？”</p>

青二十七说：“不怕，会说话的尸体，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p>

上一次是在废人谷，那假冒蛇郎君的尸体，胸膛被抓出一个大洞，恐怖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p>

单具尸体，青二十七可以把它当成被解剖的死物，她难以忍受的是毫无缘由的整片杀戳。</p>

左心宁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做这样的尸检，她轻车熟路，戴上手套，立即俯身仔细检查起南承裕的尸体来。</p>

先取出一根银棒，橇开南承裕齿关，将银棒的前半部插入他口中；再拨开他的头发，轻按了几下；解开衣襟，看是否有其他伤口……</p>

待细细查完，已过了半盏茶工夫。左心宁直起腰来，取出银棒，那银棒依然光亮如昔，她不觉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好办。</p>

青二十七靠近南承裕的尸体，有一股正在腐败的气味透过口罩传过来。</p>

她对验尸并不内行，但却好奇这个人，这个身有恶名却莫名横尸街头的人。</p>

他很高大，面相凶恶，比许立德像江湖人多了，不晓得没有亲人的他是以何等心情在世上作恶。</p>

再看他头部之伤，不由深感怪异，那伤口仿佛是在大声地说：“他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杀的！”</p>

左心宁问：“怎么？”</p>

青二十七道：“不是中毒。头上的那一下，也不像有到能砸死他的力度……是不是？”</p>

左心宁看了青二十七一眼，赞赏地道：</p>

“不错，正是如此。南承裕身有武功，如果是武功比他低的人，近不得他身，用这种方法很难杀他；而武功比他高的人，更不会用砸头之法了。”</p>

青二十七受到鼓励，继续分析道：“这像是……以长方体的硬物所伤。并且袭击他的人，应该要比他矮，所以这长方型的伤痕略向下斜。”</p>

青二十七没有说“杀”他的人，而是说“袭击”他的人，左心宁表示赞同，然后道：</p>

“我们还得花点时间去问问他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还有看看他死前这几天，都在做些什么，总会看出些端倪来。”</p>

“嗯。”青二十七应道，忍不住问：“左姐姐，南案吃力不讨好。你为何还尽心竭力？”</p>

左心宁道：“再吃力不讨好的案子，也得有人接。我也不愿意接到这种案子，但既接了，就不当敷衍了事。这是我做人的准则。”</p>

青二十七由衷叹服：“姐姐说得是。”</p>

左心宁瞧瞧青二十七：“《武林快报》报出来的太草草，希望你们的《新闻》有所不同。”</p>

青二十七点点头。</p>

在这一刻，青二十七与这个初识不过两天的干练女子达成了共识，并且彼此欣赏。</p>

她们未必会关系紧密到好朋友的程度，但会是工作上的好伙伴。</p>

开禧二年五月十五，青二十七与左心宁从阴暗的灵堂出来，均感觉到十分压抑。</p>

她们都不大相信南承裕是因为那一记爆头而死，但却又找不出别的原因。</p>

不过出于对许立德的不喜与怀疑，她们选择一致对外，推论南承裕死于爆头。</p>

许立德等人似乎对二女的结论胸有成竹，他叹息地说道，昨日汗青盟驻绍兴府的玄十三也来看过，下了同样的结论：</p>

“玄十三兄弟记录过的凶杀案不下十数起，也是个老笔录人了，经验那是相当丰富，有左姑娘你再复过，想来不会有错。”</p>

左心宁道：“不知先副寨主仇家几何？”</p>

许立德道：“唉！多！数不过来！还有很多是我及时拦下，才没出人命！不然，唉……”</p>

青二十七问：“我听说有个叫陈营的，与他有杀父之仇？”</p>

许立德道：“这个……确有此事，不过这种事，也非孤例啊！”</p>

左心宁又问：“先副寨主平日可也住这葫芦醉岛？”</p>

许立德道：“是住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