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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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国境, 再行数日, 大道之上景色就全然不同。车马并辔，商队如梭, 竟然跟楚国郢都的郭区相类。明明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甚远，就能有如此景象, 齐国的国都，又该是如何样貌？</p>

楚子苓不由好奇起来, 翻找自己所存不多的记忆。管子似乎是个经商天才, 还在齐国变法改制，才让齐桓公成为春秋位霸主。是不是也正因这盐铁之利，才让临淄如此繁华, 使得商贾趋之若鹜？</p>

然而当真正的齐国都出现在面前时，楚子苓突然明白了《战国策》里那句“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 举袂成幕, 挥汗成雨”的真意。在见惯了地广人稀的春秋诸国, 乍至临淄，都会被其广袤与繁荣惊倒。同样大都无城，以河为界，屋舍延绵直至天际，入目尽是人头攒动, 好一个大都！</p>

也直到此刻, 楚子苓才明白过来, 为何田恒从不会为郢都或是商丘的繁荣惊讶，比起那些，临淄才是真正春秋时代屈一指的雄城！</p>

骡车随着车流穿过了护城河，驶入城中。从狭小车窗向外望去，路上行人或华服美饰，或昂扬雄健，人人面上都带傲然之色，桓公逝去不过五十载，霸业余晖尚未消散。这泱泱大国气度，确实非他国能比。又有谁能想到，几代之后，姜太公打下的基业，会被田氏夺去呢？</p>

楚子苓不由自主看向车前，就见田恒单手持缰，靠在车上，然而这等闲逸姿态，却没让他的肩背放松，反而紧紧绷着，似压抑着什么。进入齐国境内后，他的话就少了许多，待入城之后，更是再无开口。</p>

楚子苓迟疑片刻，还是打破了寂静：“无咎家在何处？”</p>

像是被这一声惊醒，田恒自远眺中收回目光，开口道：“还在城北，过了坊区便是。吾父乃工正，掌百工，宅邸也在附近。”</p>

掌管百工？楚子苓有些讶异，这似乎不是个很大的官啊，田氏如何能几代夺权？</p>

她欲再问些什么，田恒却猛地加快了车，穿过熙攘集市，林立工坊，一路疾驰，到了城北。在一座规模不小的院落前停下，田恒看了面前门扉半晌，才下车来，大步上前。</p>

见到来人，门子就是一惊：“君子怎地回来了？”</p>

话一出口，他就觉不对，刚想改口，田恒已经冷冷道：“吾游历归来，还不开门？”</p>

被那利眸一盯，对方吓得一个哆嗦，惶急退了回去，开了偏门。田恒也不让人代劳，重新回到骡车上，驾车而入。</p>

从门口到厩舍，本就花不了多大功夫，况且田恒御术高，更是迅捷。谁料刚刚拐进院门，就见一老者立在道边，似在等他。</p>

田恒眉峰一皱，勒住了缰绳，就见那人缓步上前，施礼道：“君子归来，怎不知会一声，老朽好派人去迎……”</p>

这就是纯粹的客套，田恒淡淡道：“岂敢劳烦执事。”</p>

那老者像是没听懂他语中讽刺，又道：“就算如此，也该事先禀明，拜见家主才是。”</p>

“父亲可下朝了？”田恒反问。</p>

“尚未归来。”那老者道。</p>

“等父亲归家，我自会拜见。”</p>

田恒一抖缰绳，就想催动健骡，谁料那老者上前一步，突然问道：“敢问君子，车中何人？”</p>

那松弛眼皮下透出的目光，可无半点老态，田恒唇角一挑：“是曾救我性命的大巫。”</p>

他想什么，田恒怎会不知。也因此，“大巫”这个身份才必须摆在明面。</p>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眸光一缩，躬身退后一步：“原来是大巫，可要另外安排住处？”</p>

“不必！”田恒答得干脆，“住我院中即可。”</p>

那老者似还想说什么，田恒已经抖开缰绳，催促骡马入内。</p>

坐在车里，楚子苓皱起眉峰，两人用的都是齐语，她并未听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气氛微妙却能察觉。待骡车停稳，车帘掀起，那张略带沉郁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她忍不住问道：“可出了什么事？”</p>

“无事。”把那只指节纤长的手握在掌心，田恒才压住了心底波澜。既然回到家中，总要应付这些，等他立了军功，请封领赏之后，自然能带子苓别居。不过是暂居几日罢了。</p>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表情。双足落地，楚子苓的心却没落下，然而对方已经迈步前行，她也只能跟上：“这是要去哪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