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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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大概两个时辰，楚子苓就被田恒唤醒, 两人再次骑上马, 循月色前行。</p>

好歹有了一次骑马的经验, 这次楚子苓在马背上坐的安稳了些，颇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件事：“你为何会骑马？”</p>

不是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前, 中原没有骑马的习惯吗？就像他们胯|下这匹，既无马鞍，也无马镫, 全靠两腿保持平衡，光想想就跟玩命儿似得。田恒御术相当不差, 怎么还学了骑马？</p>

谁料问出口后, 身边人未立刻回答，过了半晌才道：“我娘亲是个燕女。”</p>

“燕赵”一词传了也有上千年, 楚子苓当然知道燕人的来历，有几个会骑马的燕女，也不算太奇怪。然而田恒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凝滞低缓，比夜色更沉黯几分。</p>

那必不是个美好的故事。</p>

楚子苓呼吸微微一滞, 最终出口的却是：“她必疼爱你。”</p>

若非一腔母爱, 何必教儿子骑马？君子六艺中，可只有“射”、“御”, 没有“骑”这一项。两人的关系, 怕是比想象中还要亲密。</p>

田恒从未跟旁人说起过这个, 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没深究“燕女”，更不在乎这不合礼仪，低贱无比的骑乘，只伏在他胸前，轻轻一句。</p>

持缰的手忍不住抬高了两寸，但是田恒终是忍住了，没让它落在怀中那柔弱的背脊上。用力攥住缰绳，他轻声道：“清晨要赶到下一个城邑，坐稳了。”</p>

说着，他磕了磕马腹，催马前行。月光如洗，照亮了前路。</p>

※※※</p>

“唔……唔唔！”</p>

“当啷”一声，短矛落在了地上，巫医面无表情的抓起把草药，把那狰狞伤口涂的黑乎乎一片，随后用布死死缠紧。</p>

林止满头大汗，咬在嘴里的木棍掉了下来，连唇边都渗出血来。这一矛穿透了肩胛，好在未曾伤到心肺，虽流了不少血，但巫医说并无大碍。</p>

无碍？怎会无碍！林止挣扎着坐起身来。那两人竟从个死局中逃出神天，他如何跟家主交代？那可是桓族荡氏，不比华元差上多少。若他失手，家主岂能饶了娇娘？明明已寻到了能够提娇娘治病的神巫，只要把她带回来即可！</p>

“取舆图来。”林止嘶声叫道，犹如鬼魅。</p>

一旁立刻有人拿来了舆图，林止定了定神，努力看清上面的城池。他们是取小路，还是走大道？向北还是西行？偌大地图，又岂是那么容易寻到的……</p>

指尖在图上绕了几圈，林止终于点了点某处：“等天亮了，前往薄邑。”</p>

“不去蒙邑吗？”身边人奇道。</p>

被人追杀，这两人怎会不走蒙邑，逃回都城？此刻寻右师庇佑，才是上上之选。</p>

林止冷笑一声：“那人未必会信右师。”</p>

他好歹也跟田恒相处过一段时间，深知那人看似粗率，实则极有戒心。若非娇娘在身边，自己恐怕都无法取信与他。如今政局动荡，又有卿士缉拿，他岂肯带大巫回到蒙邑乃至商丘。定要先引开他们，等右师出兵作保。</p>

背道而驰，又是距漆园最近的小邑，岂不是个上佳的落脚之处？</p>

“这次多派几辆战车，我乘辎车跟在后面，不可追丢了。”林止喘了口气，厉声道。</p>

前来抓人的，都听命于他，众人尽皆应是。</p>

定下了路线，林止躺回榻上，艰难喘息。他不能失手，娇娘还在等他回去……</p>

※※※</p>

一夜走走停停，待到天光大亮，有座小城出现在面前。</p>

“单骑不便赶路，待我换辆车来。”即便逃出这么远，田恒也没放下心来。驷马战车可比一马双骑要快得多，若是敌人猜对了他们逃离的方向，还真不容易甩脱。最好的法子，就是卖了马儿，换车赶路。</p>

不过两人一马这么进城，恐被人识破行踪。田恒让楚子苓下马，远远跟在自己身后。进城后，把她藏在后巷，小心叮嘱道：“切不可四处乱走，呆在这里，我片刻便回。”</p>

说完，他牵着马，大步走入了集市。</p>

被留在原地，楚子苓呆立半晌，心中早已消失的恐惧，突然又冒了出来。他们还在逃亡路上，追兵不知何时出现。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无法克制，让她不由自主神情紧张。深深吸了几口气，楚子苓强令自己镇定。此处并无行人，距离集市也不算远，田恒定然片刻就能归来。若是她神色焦虑，引来旁人注意，才坏了大事。</p>

如此自我安慰，楚子苓好歹稳住了心神，做出一副寻常模样。然而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人回来，心又提了起来，楚子苓生怕田恒遇到什么麻烦。正在此刻，“哒哒”蹄声自远处传来，就见一辆骡车迎面而来，车上坐着个年轻士人，身形高大，面容英朗，虽然衣饰朴实，眉宇间却也有股掩不住的凛然豪气，引人侧目。</p>

那人见她，甩甩缰绳，竟然凑上前来。楚子苓心头大惊，不知是退还是站在原地为好，忽听对方道：“上车！”</p>

楚子苓足下一顿，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p>

见她不动，那人眉峰一挑，摸了摸下巴：“剃了须就认不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