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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尽被单玉如刺了一下,也不生气,而是紧盯着石之轩道:</p>

“石施主当年以一人之力,将大隋江山安定巩固,又毫不留情一手覆灭,在其上堆出个李唐。贫僧知道,境界到了施主这般,这些天下逐鹿、生死纷争,于施主不过是一场游戏。可如今大明初立,蒙人痛失江山尚在域外虎视眈眈,施主却纵容小辈在宫廷伺机乱政,还欲对白道年轻一代优秀传人下手,贫僧怎能袖手旁观。”</p>

萧昊总算从了尽的话中品出了些味儿来,不由也陷入了深思。</p>

这个世界的外部环境倒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点。</p>

在外人看来,境内的黑白两道之间的纷争都是小事,域外支持蒙人复国的魔门势力才是真正危及江山的虎狼。</p>

境内白道八派联盟连天命教对付起来都捉襟见肘,更不要说面对疆外比天命教更胜一筹的魔师宫了。魔师庞斑至今横扫江湖无敌手,白道八派尽数落败之日,就是中原门户大开、蒙人铁蹄南下之时。</p>

白道八派联盟现在终于有了萧昊这个一流的种子高手,或能与庞斑一战,反转劣势,他们怎能不百般重视。</p>

而如今却爆出,萧昊身边这个埋伏了二十几年的“师兄”,竟是昔日的邪王石之轩!</p>

稍加思索,便能想到他极可能是要对纯阳子不利,吸他一身功力做炉鼎,白道又怎能眼看着唯一能对付庞斑之人陨落而不着急。</p>

那可是石之轩啊!他一出现,域内域外的魔门几宗大有合而为一的可能,届时白道即便有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两大圣地支援,恐怕也难招架得住!</p>

白道一旦失守,大明的江山就要拱手让给元人。</p>

萧昊跟石之轩同行,并未细想石之轩掉马后的后果,如今被了尽提起大局形势,才恍觉诸多不妥之处。</p>

他们一个是白道纯净无暇的仙人,一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邪王……很多时候,各人的立场,是由别人决定的。</p>

要想光明正大的公开和石之轩的关系,恐怕还要做一番安排。</p>

单玉如盈盈立在一旁,神色温婉知礼,但说出来的话却分毫不留情面:</p>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分明是知道自己打不过魔师宫那位,骤然捡了纯阳道长这块宝贝,就以为白道终于有高手能和他一战,却不想道长是我们魔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你们以为胡扯两句民生战乱、朝代更迭的空话,就能抢走邪王大人的心血?”</p>

了尽毕竟是活了七百余岁的老家伙了,被单玉如这么直白撕破目的,也没有露出任何尴尬的模样,反而阖目昂,庄严肃穆道:</p>

“正邪两道之争虽是江湖事,却也与家国百姓息息相关,一步行差踏错就是生灵涂炭。石施主已是天外之人,须知因果轮报不宜染身,施主既已与此世无干,就莫要再生枝节,万望三思啊。”</p>

石之轩眼神转冷,这和尚竟然拿因缘果报来威胁他,当即冷哼一声:“天外之人又如何,世界本就广阔无比,这里有万丈红尘,天外就没有么?天外还有无尽魔域和悬空之城,石某若真贪图什么,会拘泥于这芥子世界?”</p>

他已经意识到这群人是因为捉摸不透他重回人世的缘由,才会这般步步紧逼,遂随口给他们扔了个念想出来。</p>

单玉如闻言立刻不甘示弱,她一手策划了这一遭圣门群集、同白道正面对立的局面,自不会让魔门合并的谋划付诸东流。</p>

她果断恭敬下拜,高声呼道:“圣门残宗上下誓竭尽全力助石祖成就大业,天命教恭迎邪王归位!”</p>

魔门众人顿时心领神会,一干人等齐齐下拜,就连年怜丹也回过神来,手举过顶,洪声喊道:“圣门恭迎邪王归位——!”</p>

一边是齐心相迎,一边是力劝收手,石之轩深觉这几百年过去,魔门同正道都一样没什么长进,遂回头望向了萧昊。</p>

萧昊缓步走上前,凝视着了尽道:“禅主,您方才也说,待到了之轩这般境界,天下逐鹿、生死纷争不过是一场游戏。”</p>

“这世间任何事物都不会永远长久,终有消散无迹之一日,唯有‘道’才是永恒的。在寻求永恒的这条路上,不知生,不知死,生死之间须臾一瞬,堪破了这些的人,又怎会再将人世权力财富、威望声名放在心上?”</p>

他难得露出笑容,此情此景,却予人一种冰雪消融却寂寥之感。“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顺出生人,逆回成仙,此乃自然天道;雪泥鸿爪,缘劫生灭,此乃偶然无常。人生无常,世事亦无常,禅主捕得了偶然,却为何想不通偶然便是偶然,不加干涉也终将了无痕迹。”[注]</p>

这种话,也就只有纯阳子才说得出来。</p>

了尽在心中苦笑,以纯阳子如今的境界,跨过那“最后一步”恐怕也只是机缘和时间的问题。</p>

难怪他明知石之轩是闻名天下的邪道魔君,还仍然跟他形影不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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