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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一看,原来是柳晴诗的朋友。他本来还愁着没人把自己现在这副事业有成的样子传到柳晴诗的耳朵里,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当然绝不放过。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上前跟那女生打了个招呼。</p>
对方差点就忘了他,毕竟大家只见过一两次,没什么印象。大家站着聊了两句,顾纬越明显带些臭显摆的样子,说什么这趟来谈下了一笔大单,老板将会对他如何升职加薪云云。那友人听得有点不耐烦,匆匆结了账,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打了,然后大步离去。</p>
没想到,顾纬越也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其实他并非真的想显摆些什么,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了解一下柳晴诗的近况,只是觉得人家都不打听自己,自己却要打听人家,面子总好像过不去。但现在人家要走了,他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问了句:“对了,柳晴诗她最近可好?”</p>
友人听了,突然收住脚步,愣愣地看着顾纬越,“你不知道吗?她走了……”</p>
“走了?去哪了?”</p>
友人起初还半信半疑,在确定顾纬越真的毫不知情之后,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诗诗她走了,自杀的,上个月我才参加她的追悼会。你有时间的话,就去给她上炷香吧。”</p>
友人的话如同旱地干雷,直直劈中了顾纬越。他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一样,站着一动不动。他没有办法相信,更没办法接受,脑子里乱得扭成一团,身体也不禁抖,心猛地抽着痛。</p>
就当天晚上,他一夜没有合眼,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从天黑盯到天亮,心里面只想着一个问题——怎么会这样?</p>
第二天早上,他匆匆换上衣服,直奔柳晴诗的家。与柳晴诗分手的这些年以来,他一直都在按捺着自己上门找她的冲动。可每当他偶尔经过附近的时候,他总会刻意走到这栋楼前,看看柳晴诗所住的地方。没想到,这次真的有勇气走上来了,看到的却是在柳晴诗家门前几块板砖围着的白蜡烛。</p>
他站在柳晴诗家门前,犹豫了好久好久,也没有敲门,直到旁边有人喊:“喂,你找谁呢?”</p>
顾纬越扭头一看,眼前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只见她头凌乱,手上拿着两大袋冥币,双眼通红,眼角还有泪痕,耳朵上夹着一朵白纸花。虽然顾纬越从未见过柳晴诗的亲人,但从对方的容貌与神情看来,他断定眼前这女人一定就是柳晴诗的母亲。</p>
顾纬越朝对方点了点头,说道:“伯母你好,我是柳晴诗的朋友。”柳母打量了一下顾纬越,说:“你是她朋友?好像没见过你。”顾纬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推搪说是以前初中的同学。柳母也没有再细问,只说了句“进屋吧”,就领着他进了屋子。</p>
就在柳母打开门的一刹那,顾纬越看见一个灵位朝门口方向架着,灵位上面摆放着一个白色陶瓷瓮,几束白菊花,几盘水果、香炉、蜡烛,还有用黑色相框表着一张柳晴诗的遗照。</p>
顾纬越走到灵前,看着相片里的柳晴诗依然微笑地看着自己,只能强忍住眼泪,点上一炷香,深深地拜了三个鞠躬。上完香后,柳母也捧了茶出来,请顾纬越坐下。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上书“帛金——友:顾纬越”数字,递给了柳母,说道:“伯母,你请节哀。”柳母没有细看,只瞄到帛金二字,便摇头说道:“有心了,但晴诗头七已过,现在收帛金不合适。”</p>
顾纬越硬是要给,但不管他怎么说,柳母就是不收,他没有办法,也就只好将帛金收回。</p>
“对了,小伙子,以前我真没见过你,不知道怎么称呼呢?”聊了一会,柳母突然问道。</p>
“哦,伯母,你叫我阿越好了。”</p>
柳母先是一愣,便问道:“你是不是那个顾什么越来着?”</p>
“是啊。伯母你知道我?”顾纬越不解地看着柳母。</p>
只见她叹了叹气,说道:“我不光是知道你,我还知道你跟晴诗的事。当初,我知道你是那个子琪的朋友,便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说着,她走到灵台前,微微抖的双手,抚摸着柳晴诗的骨灰瓮,声泪俱下地说道:“要是晴诗一直跟你在一起,或许……或许她也犯不着这下场。”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晴诗啊!妈……妈对不住你啊!”</p>
顾纬越看见此情此景,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滑出眼眶。只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伏下来,扶起柳母,说道:“伯母,请你别这样,这不关你的事。”</p>
柳母一边哭,一边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哭道:“妈作孽啊!早知今日白头人送黑头人,我又何必当初啊!晴诗啊!妈对不起你啊!”</p>
顾纬越的心从进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狂跳,见柳母如此,他更是心如刀割,可是他只能强忍着眼泪,但身体还是在止不住颤抖。过了一会,他见柳母情绪平伏了些,便给她递上纸巾,道:“伯母,晴诗她到底为什么自杀?”</p>
听到顾纬越这样问,柳母突然满脸怒容,说:“都是因为那个始乱终弃、杀千刀的家伙!”</p>
顾纬越一愣,“谁?该不会是郭子琪吧?”</p>
柳母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是另一个狗杂种。他把晴诗搞大了,便嫌弃晴诗了。晴诗那傻丫头一时想不开,竟然躲在房间里割腕自杀,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四个月大的小孩啊。”</p>
“什么?”顾纬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我一怒之下,就把他告上法庭。但法官却说,晴诗的死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不能判刑——”柳母擦了擦脸颊的泪水,接着道:“法官说,虽然不能对他判刑,但他始终是孩子的爸,所以就判他履行那个道德责任,要他赔了我三十万。老天爷啊!我女儿都死了,还履行什么狗屁道德责任啊!那天杀的……那天杀的……”她哽咽难言,一连骂了几句天杀的,却始终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p>
顾纬越用手帮她扫背,好让她情绪平伏些,只听她道:“那天杀的知道自己只需要掏钱便能了事,竟然得意地跟他律师说——”</p>
“一尸两命,三十万值了!”</p>
顾纬越听了,仿佛掉到冰窖里一样,寒冷的感觉直渗骨髓。</p>
这句话,可比砒霜还要毒。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怎么的心,才会说出这种话?</p>
“晴诗走了以后,我天天晚上都会梦见她,梦见她说她好难受。她生前的基督徒,我问过神父,神父说什么晴诗是自杀的,灵魂会永远被囚禁在自杀时的空间,永远都要承受自杀时的痛苦。如果这样,那晴诗真是太命苦了。”说着,柳母又忍不住哭了起来。</p>
“晴诗在哪自杀的?”顾纬越冷冷地问道。</p>
“就在她的房间里。”柳母指了指。</p>
顾纬越走了过去,轻轻地推开房门。柳母跟在他身后,说道:“当时整张床单都是血,我全换了,其它东西我啥都没碰,还是原来的样子。我这是在想啊,哪天晴诗能从那个什么鬼空间跑出来的话,那她一定会回家,倘若真回来了,也得有个安身的地方。还有门口的蜡烛我一直没撤下来,邻居都劝我,头七过了就撤了吧,老点这蜡烛不吉利,可我……”说着,她又哽咽起来,“可我就是怕她找不到家在哪儿。”</p>
顾纬越走进房间,四周围看了下,现房间一尘不染,床单被褥都是干净的,便问道:“伯母,晴诗走了多久?”</p>
“她是五月头走的,头尾一算,也快两个月了。”听着柳母的话,顾纬越猜想应该是柳母每天都会来收拾。</p>
“伯母,我想在这坐一会,可以吗?”顾纬越问道。</p>
“嗯,你随便吧。我先去把纸钱给烧了。”说着,柳母便走了。</p>
顾纬越坐到床上,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抚摸着那张柳晴诗睡过的床单,还是不太敢相信她就这样走了。他胡思乱想着,感觉柳晴诗在罹留之际,一定有想起过自己;他又想起过去的种种,自己、柳晴诗与郭子琪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也都划上了让人遗憾的句号。</p>
但是,那个始乱终弃,而且冷漠无情的混蛋,是顾纬越所无法原谅的!只见他咬牙切齿,想起柳母的那一翻话,他真的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他无法想像天底下竟会有如此冷血之人,哪怕是对街边的一条狗,他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那还是曾经爱过他的人和他的骨肉!顾纬越使劲捏着自己的膝盖,几乎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可能就连他自己也全然不知,一个可怕的念头正悄然的在他心中萌生!</p>
“伯母,我想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柳母正在烧纸钱,被冷不防在身后说话的顾纬越吓了一跳。</p>
“哪个人?”</p>
“那个混蛋。”</p>
柳母只顾着烧纸钱,随手指了指,说:“在电视机上放着打官司时的诉讼资料,你自己看吧。”顾纬越拿上资料,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直到离开之后,柳母也没有注意到。</p>
“你猜猜这个男人该如何对待那个混蛋?”顾纬越点上一根烟,看着面前的伊瓦诺娃说道。</p>
她笑了笑,“我不喜欢猜故事,我相信顾先生你的故事,一定会出乎我的意料。”</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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