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第两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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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之后, 卫青蛾乘车返回赵府。先去看过熟睡的儿子, 吩咐乳母仔细看顾, 无心用膳食, 独自坐在屏风前, 对着皇后赏赐的玉环，眸光微凝，沉默许久。</p>

掌灯时分，赵嘉依旧未归。</p>

室外传来一阵轻响, 卫秋推开房门，送上新烹的茶汤糕点。</p>

见到室内情形, 卫秋立即放轻动作, 将盘盏摆至几上, 移来新灯, 便要退出内室。</p>

“阿秋。”卫青蛾从沉思中转醒, 突然出声, “留下陪我说说话。”</p>

“诺。”卫秋应声，先回身合拢房门，其后跽坐在卫青蛾下, 柔声道, “女郎想说什么？”</p>

“今日入宫, 皇后殿下赐我环璧, 并言，有意助我重组商队，再行西域。”卫青蛾放下玉环, 托起漆盏，递到嘴边，缓缓饮下一口。</p>

微苦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细品却有回甘。</p>

卫秋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诧异。</p>

“女郎应了？”</p>

“暂未。”卫青蛾摇头道，“我观殿下似临时起意，且让我先做考虑，不需急做决定。毕竟我子尚小，不能全交于乳母家仆。”</p>

卫秋沉吟片刻，迟疑道：“皇后殿下既然出言，除非改变主意，女郎总是要应下的。”</p>

“我知。”卫青蛾颔，轻轻叹息一声，“殿下提及此事，说不动心是假的，只不过……”</p>

“女郎是有顾虑？”</p>

“对。”卫青蛾直言道，“我在想，会否对阿多有关碍。”</p>

“郎君？”</p>

“先前我在边郡，规矩不比京城，行事大可自由自在，无需顾忌太多。如今身在长安，凡事自然要多加小心。”卫青蛾放下漆盏，沉声道，“阿多西征立下大功，朝里朝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我随阿多入京，如今又住在府中，不说帮忙，如行事不慎，给阿多惹来麻烦，后悔莫及！”</p>

卫青蛾曾习字读书，知晓吕后，也知晓薄太后和窦太后。</p>

哪怕皇后无有此意，她也不能不小心。通过先前的遭遇，她深知人心难测。鬼蜮之徒心思之恶，纵然无事，也会硬搅出几分风浪。</p>

“女郎……”卫秋张口欲劝，却不知该从何劝起。</p>

“待阿多归来，我会同他商议，或许还能请教三公子。”卫青蛾摩挲漆盏边缘，低下头，俯视映在盏底的影子。</p>

卫秋轻轻颔，等到卫青蛾放松下来，起身移至她身后，为她除掉簪钗，解开髻，以手指顺过覆至腰间的长，轻声道：“女郎，郎君曾言事无绝对，车到山前必有路。”</p>

“确实。”卫青蛾合上双眼，轻笑一声，“大概是先前吃了大亏，如今才这般小心。”</p>

卫秋也笑了。</p>

纤指顺着顶滑至尾，又轻轻按压卫青蛾的额角，看到卫青蛾稍显疲惫的笑，不由想起先前之事，纵然阿鹰等人已经殒命，胸中仍有怒气难平。</p>

早知今日，就不当心存仁慈。在那些腌臜事初现端倪时，就该一刀斩断，放火烧个一干二净。</p>

如果女郎重组商队，再行西域，她必要和卫夏牢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该下刀时绝不能手软，杀该杀之人，灭当灭之恶。</p>

不忠之人绝不能轻饶，都该如阿鹰一般，吊起来千刀万剐！</p>

卫秋决心既下，再不会更改。</p>

此后数年，伴着卫青蛾重组商队，足迹踏遍西域各国，并远达安息身-毒，她和卫夏的凶名也随之远播。整整二十年，这对容貌娇美，下手狠绝的姊妹，都是笼罩在匪盗恶徒心头的噩梦。</p>

作为商队的主人，卫青蛾有当朝皇后支持，且有赵嘉为后盾，商队规模不断扩大，更敢为人先，进一步开拓西行之路，并联合其他豪商，出巨资修筑连通西域官道，在边郡凿井挖渠，助朝廷巩固在漠南的统治。</p>

经过数年经营，到汉武朝中期，卫青蛾已跻身巨商之列，几比前朝巴寡妇清。</p>

其子卫皓得赵嘉教导，才智过人，身手亦不弱，舞象之年随商队西行北上。及冠之后，被授郎官，得天子钦点，入羽林营，随霍去病南征北讨，在征安息和决战罗马军团时立下大功，封爵大上造。</p>

如今的卫皓还是个襁褓幼儿，长得白胖喜人，逢人便笑。</p>

任谁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胖乎乎的小家伙，日后会追随汉武朝最年轻的列侯，由亚洲打进欧洲，一路碾压横推，大败安息罗马，立下赫赫战功，载入史册。</p>

当夜，赵嘉留在未央宫内，卫青蛾躺在榻上，以为将辗转难眠，不料沾枕即睡，一夜无梦到天明。</p>

隔日清晨，赵嘉自宫内归来，卫青蛾尚未起身。待她洗漱用过朝食，赵嘉早换过冠服，往宫内早朝。</p>

姊弟俩未能见面，遑论说上一句话。</p>

好在经过一夜，卫青蛾心思沉淀，不再急躁。将卫皓交给乳母照顾，打算乘车出府，到长安市中走上一回，亲眼见一见都城繁华。</p>

因赵府位于城南，商市在城北，卫青蛾出行需乘马车，且要穿过半条长街，经过数座贵人宅邸。</p>

行至在途中，偶遇阳信公主车驾，因对方度过快，险些撞到一起。</p>

幸亏车夫反应够快，猛然拽住缰绳，掌心勒出深痕，总算令马车转向，如若不然，恐将人仰马翻，车身翻倒。</p>

阳信心气不顺，看谁都不顺眼。哪怕错在自身，却是不依不饶，命骑僮停车，亮出身份，非要让车中的卫青蛾下来赔罪。</p>

“女郎，要下去吗？”卫秋皱眉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