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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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肉切成四方块, 大小一致, 块块五花三层。烹制的火候恰到好处，肥而不腻, 瘦而不柴, 肉皮还略有些弹牙。一口咬下去, 浓郁的肉-汁在口中-爆开，美味到恨不能将舌头一起吞下去。</p>

借行走南北的商队, 边郡养彘法传入长安。只是碍于习惯, 彘肉极少端上贵人餐桌。长安百姓市买彘肉，大多挑拣肥肉, 专为炼制荤油。</p>

刘彻在宫中时, 太官令从未呈上彘肉。以致于初见摆在面前的大碗，刘彻只觉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一时之间辨认不出, 碗中究竟是什么肉。</p>

“阿多，此乃何物？”</p>

不懂就问, 少年天子很有好学精神。</p>

“回陛下, 是彘肉。”赵嘉实话实说，见刘彻表情微变，继续解释道, “臣在云中沙陵有畜场, 效骟马之法, 选小豚阉之, 以豆饼、草料、根茎等饲养，一二年可肥，且肉质肥美，无腥臊之气。此法传入京畿，长安城郊不乏养彘农人。林苑四营，每月都会市彘十头。”</p>

刘彻没吃过彘肉，韩嫣、曹时早就尝过。</p>

初次吃到红烧肉，两人一度怀疑，是否真能入口。随着第一筷子下去，美味席卷味蕾，所有的怀疑立即烟消云散。</p>

因调料所限，营内只做过一次红烧彘肉。仅这一次就征服众人，让四营上下念念不忘，足可见美食的威力。</p>

“陛下，此物滋味甚美。”</p>

有曹时和韩嫣背书作保，刘彻到底禁不住诱惑，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p>

席间众人都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看着上首，等待天子反应。</p>

咕咚，红烧肉咽下肚，刘彻面无表情，又夹起一块，然后又是一块……连续五块下肚，刘彻的速度方才减慢。</p>

不需要语言，行动证明一切。</p>

曹时和李当户紧跟着动筷，仿佛在比赛速度，转眼间半碗肉下肚。韩嫣动作优雅，慢条斯理，食量却和曹时、李当户旗鼓相当。</p>

魏俭转过头，见魏昱吃得欢，本想告诫儿子，天子在上首，注意礼仪。魏悦像是专门同他作对，唤来婢仆，命其再添小半碗红烧肉，送到魏昱席上。</p>

“谢从父！”</p>

魏昱笑开花，魏俭顿感心塞，甚至于忽略魏悦不类客人、反似主人的态度和行为。</p>

继红烧肉之后，酥炸里脊、糖醋排骨接连送上，并有炖得酥烂的蹄髈，吃得众人大呼过瘾。</p>

彘肉之外，烤得焦香的羊排，肉质紧实的鸡块，酥香的烤鸭，弹牙的牛肉，陆续摆上几案。</p>

河鱼取中段红烧，丰腴肥美；尾段炸后浇汁，滋味酸甜可口。</p>

在处理材料时，庖人精心剔除鱼骨鱼刺，鱼身保持完整，筷子夹下去，仅有大块的鱼肉，无需担心鱼刺卡喉。</p>

鱼头豆腐汤炖到火候，汤汁呈奶白色，盛在陶盂之中，热气从敞口扩散，舀一勺入口，甚是鲜美。</p>

荤菜之外，庖人依照赵嘉的法子，以韭菜切段，配禽蛋快炒。麦粉以水、蛋液调和，撒上葱粒，在平锅中摊成圆饼。</p>

干菜浸水，加肉块和蹲鸱炖煮，无需加太多调料，仅有盐和少量高汤调味，就是一道佳肴。</p>

新菜送上不久，婢仆端上带着辛味的酱，并有腌制的葵菹和芦菔。尤其是芦菔，酸爽开胃，在宴上极受欢迎。</p>

至于主食，赵嘉无意粟饭蒸饼，命庖人蒸稻饭，以簋盛装，呈至天子面前。</p>

佳肴齐备，美酒自不能缺。</p>

经过后续加工，浊酒变得清冽，口感也更为甘醇。</p>

换做以往，美酒当前，宴上早已推杯换盏。眼下却是从天子到臣子，全部埋头吃饭，美酒摆在手边，压根理也不理。</p>

美食威力惊人。</p>

刘彻吃完红烧肉，瞅瞅碗底的汤汁，再看看簋中稻饭，不需要赵嘉提示，直接以匕舀饭，混合汤汁，吃得完全停不住。</p>

菜肴种类虽多，菜量却有所控制。待到餐毕，基本是盘碗清空，连汤汁都不剩半点。</p>

席间，包括刘彻在内，最少添过两次饭。</p>

庖人本以为准备的稻饭够多，哪料到甗中清空，家僮再次跑来传话，言席上还要添饭。</p>

现蒸来不及，庖人急中生智，借鉴酥饼和蛋饼的制法，和面摊成薄饼，卷入油渣、芦菔和少量腌菜，再刷上些酱料，码在盘中，西汉版春饼新鲜出炉。</p>

借春饼拖延时间，庖人抓紧洗米下甑，嫌火候不够，专有一人在鬲旁添柴鼓风。</p>

掌事的庖人经验老道，家中三代侍奉平阳侯，经历大宴小宴无数，还是头一次这般手忙脚乱。从宴始到宴毕，厨下众人都是脚打后脑勺，累得满头大汗，少有能停下喘口气的时候。</p>

稻饭送上许久，家僮方来传话，言宴席已毕，命送上蜜水，庖人们终得以长舒口气。</p>

目送家僮提着食盒离开，众人瘫坐在屋内，一个看火的小僮没留神，差点被火苗燎到眉毛，是身边的庖人拉了一把，方才得以幸免。</p>

坐下没一会，门外又传来脚步声。</p>

众人本能绷紧神经，掌勺的庖人下意识拿起炒勺。</p>

两名家僮走到门前，见到这副架势，先是一愣，随后笑得前仰后合。</p>

笑够了，一名家僮道：“贵人命我等传话，宴佳，厨下皆有赏赐。庖人赏布两匹，钱两千，僮布一匹，钱五百。”</p>

听闻此言，庖人们疲惫全消，同时现出喜色。</p>

家僮对掌事的庖人道；“贵人吩咐，备酥饼蒸糕，煮甜汤送上。”</p>

庖人点头，正要转身吩咐，又听家僮道：“贵人另有言，厨下可取彘腿两只，羊半扇，粟五斗，麦、菽各两斗。”</p>

众人没有想到，钱、布之外，还会有额外赏赐，不由得喜出望外。</p>

“谢贵人赏！”</p>

家僮离开灶房，庖人们压下激动，将粟饭浇上肉汤，就着芦菔、葵菹填饱肚子，分出一部分人手整理食材，收拾不用的锅灶，几名手艺最好的庖厨抓紧和面，制作酥饼蒸糕。</p>

前厅内，宴席撤下，刘彻坐在上首，面前一杯蜜水，不意外有些撑到。</p>

曹时和李当户意犹未尽，若是再有美食呈上，九成能举筷再战。韩嫣端起漆盏，饮一口蜜水，视线在赵嘉和魏悦之间来回移动，不知在想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