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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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内, 赵嘉、曹时禀明事情经过, 继而俯身请罪。</p>

刘彻面沉似水。</p>

他想到的不是几个纨绔当街争斗，而是纨绔背后的家族。</p>

朝会上集体认错, 承认教子无方, 本该将不肖子禁足家中, 严加教导。结果倒好，前脚在朝堂上认错，后脚就有家中子弟当街挑衅亲军校尉。</p>

再者，跑回家的不是被抽了鞭子荆条, 这才几日就能活蹦乱跳？</p>

说白了, 无论老的小的都在演戏, 演给他看！</p>

换成父皇在时, 他们敢吗？</p>

无非是欺他年轻！</p>

怒火骤然腾起，刘彻猛然拍向矮几, 长袖横扫，将数册简牍扫落在地。</p>

天子震怒, 赵嘉、曹时俯首，宦者噤若寒蝉。唯独韩嫣不受影响，开口道：“陛下息怒。”</p>

“息怒？”刘彻咬牙切齿，突然站起身，捡起一册竹简，用力砸在墙上。</p>

见他还要砸, 韩嫣匆忙拽住他的衣袖。</p>

“陛下……阿彻！”</p>

宦者眼观鼻鼻观心, 认真充当背景, 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p>

赵嘉心头微动，额心冒汗。</p>

曹时习以为常，开口火上浇油：“陛下，依臣之见，其心之恶，皆非善类。”</p>

坏了！</p>

赵嘉和韩嫣同时变色，想拦已经来不及。正忧心忡忡，却发现刘彻意外冷静下来，负手立在殿中，扫视遍地狼藉，怒色渐渐隐去，目光森然。</p>

“阿时，阿多。”</p>

“臣在。”</p>

曹时、赵嘉正身跽坐，目光平视。</p>

刘彻回到几后，韩嫣摆摆手，宦者无声上前，收拾起简牍，重新摆回到几上。</p>

“今日之事，汝等做得不错！”刘彻一锤定音。</p>

“谢陛下！”</p>

“至于那几家……”刘彻笑容冰冷，“胆敢欺朕，其心可诛！”</p>

“陛下，南皮侯子现在长乐宫。”韩嫣开口，所言之事，表面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暗含深意，“太皇太后今日心情甚佳。”</p>

曹时皱了下眉，没有出声。</p>

赵嘉愣过两秒，方才意识到韩嫣之意。</p>

刘彻手指敲在膝上，双目微合，半晌道：“不急，现在过去未免刻意。阿多，那四名少年可曾入宫？”</p>

“回陛下，正候于宫前。”</p>

“召。”</p>

“敬诺！”</p>

此时，卫青和赵破奴几个站在石阶前，仰望巍峨宫室，心砰砰直跳。想到赵嘉和曹时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不免又开始担忧。</p>

卫青和赵信性情沉稳，脸上看不出异样。</p>

赵破奴和公孙敖狠狠咬牙，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该留手，在那些鼠子挑衅时，直接下死手，大不了砍头服苦役，省得连累郎君！</p>

“休要多想。”赵信了解赵破奴，见他面露狠色，当即猜出他的想法，“真闹出人命，事情只会更加麻烦。”</p>

“但……”</p>

不等赵破奴争论，突然有小黄门走下石阶，宣天子旨意，召四人前往御前。</p>

“天子召见我等？”四人面面相觑。</p>

“莫惧，随我来。”</p>

小黄门在石阶前停住，又有宦者在前引路。发现四人脸色发白，显然是心中惴惴，低声提醒道：“记得，陛下所问据实以答，不可有半点隐瞒。”</p>

宦者实是出于好意。</p>

在他看来，赵嘉、曹时简在帝心，这四人又是赵嘉亲信，结份善缘总没坏处。</p>

“多谢。”卫青代四人致谢，态度诚恳。</p>

宦者微微颔首，眼底闪过笑意。能在赵校尉身边的，果然是聪明人。</p>

来到殿前，宦者入内禀报。</p>

少顷，殿门开启，四人迈步走进，头也不敢抬，按照宦者临时教导，俯身行礼，口称“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p>

“起。”</p>

简单一个字，对几个少年而言，犹如惊雷在耳边诈响。演武时，他们远远见过天子。被当面召见，这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紧张。</p>

见惯朝臣知礼守仪，济济彬彬，再观眼前少年，貌似初次面君，都有些手足无措，刘彻不免感到有趣。</p>

四人脸上都有淤青，架不住底子好，各个样貌过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p>

卫青五官俊秀，气质温和；赵破奴和赵信轮廓深邃，英姿勃勃；公孙敖不及三人，却是浓眉大眼，面带正气。</p>

很有颜控潜质的武帝，第一眼看过去就心生喜意，连心情都好了几分。</p>

“今日城内之事，起因为何，尽数道来。”</p>

四人不敢抬头，更不敢交换眼色，好在有宦者提醒，赵信和卫青先开口，赵破奴和公孙敖加以补充，很快将事情还原。</p>

“陛下，我等行在城内，并无惹事，有多人可以为证！”</p>

少年们言之凿凿，回忆起当时情形，仍有些压不住怒火。</p>

“其从背后偷袭！”</p>

“我等不得不还手，拼力击倒十余人。奈何对方人多，将我等困住。若是人数相当，必要他们好看！”</p>

刘彻的视线落在赵破奴身上，见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似乎已忘记身在何处，两侧的卫青和赵信想拦没法拦，想拉又不敢动作太大，愈发觉得有趣。</p>

再看赵嘉，正蹙紧眉心，分明是感到无奈。曹时则双眼发亮，似是相当赞同，少年天子不由得朗笑出声。</p>

“陛下？”</p>

刘彻忽然大笑，众人都有些懵。</p>

如卫青和赵信几个是真懵，而赵嘉、曹时和韩嫣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p>

刘彻笑得停不住，甚至一边笑一边拍着膝盖。好不容易停住，不小心又看向四名少年，笑声瞬间又起。</p>

“阿多，你从哪里找来的亲兵，当真有趣。”刘彻一边笑一边说话，差点被自己呛到。</p>

面对这样的天子，赵嘉依旧能对答如流，没有半点意外。卫青四个则是大开眼界，设想中威严无比，气势犹如山岳的天子，原来竟是这样？</p>

等刘彻笑够了，宦者宫人送来点心和蜜水，比起往常，多出五倍分量。</p>

刘彻心情转好，不再阴沉着脸，看向呆滞中的少年，让宦者取矮几，再多取几样点心，放到他们面前。</p>

“谢陛下！”</p>

卫青最先回神，不着痕迹的扯扯同伴，向天子谢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