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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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来得突然, 出乎赵嘉预料。</p>

虽然之前接到过书信，但在赵嘉的预期中, 至少要到月中，两人才能见面。毕竟刘荣到雁门郡戍边, 初来乍到，安顿总是要费些时日。</p>

不承想他竟来得这么快。</p>

青壮打开围栏，将刘荣一行请进畜场。赵嘉吩咐季豹去靶场处找魏同，让其尽赶往军营, 告知魏悦此处消息。</p>

刘荣此行本为农事, 乍见不同于别处的畜场, 仍不免感到好奇。</p>

两人见礼之后, 赵嘉在前引路, 提出既然来了，无妨到畜场内走一走。刘荣没有拒绝, 一路走过来，最让他好奇的, 还是挤在圈中的黄羊。</p>

雁门郡也有黄羊，只是数量不及云中。</p>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黄羊群都会远远避开边民，稍有不对跳起来就跑，压根不会主动靠近。遑论跳进羊圈, 和豢养的牲畜挤在一起。</p>

“赵郎君可否为荣解惑？”</p>

听对方询问, 赵嘉的表情略显复杂。</p>

这事当真是一言难尽。</p>

黄羊中的大部分是一路跟着赵嘉从草原来到畜场, 每日从畜场获取草料, 还会挤进羊圈取暖，借围栏躲避捕食者。</p>

但这不意味着羊群的警惕性减弱。</p>

时至今日，羊群依旧只肯让孩童接近。遇到他人走近，立刻撒开蹄子就跑。待到来人转身，又会哒哒地跑回来，一跃跳进围栏，继续和畜场里的羊群挤在一起。</p>

不久之前，卫青兴奋地告诉赵嘉，跳进围栏的黄羊多出七八头，明显都是新来的。赵嘉亲自到羊圈前数过，现新来的都是母羊，各个身体滚圆，明显都怀着小羊。</p>

看到这幅情形，赵嘉不得不开始思索，或许他不是没有穿越光环，只是亮错了地方？</p>

遇到刘荣问起，赵嘉将羊群到来的经过解释一番，并且表示，黄羊虽然在畜场获取食物和保护，但严格意义上仍属于野兽。羊群何时来何时走，都不是畜场里的人能够决定。</p>

“无人猎杀？”刘荣问道。</p>

“有。”赵嘉颔。</p>

之所以允许黄羊群来去自如，除了不吝啬那点草料，主要就是为边民增添一份生计。不过黄羊群在畜场中获取草料，有人想要猎杀，依旧会问过赵嘉，猎得后还会送来一条羊腿或整张羊皮，当是对赵嘉的感谢。</p>

除此之外，也有行事不地道只想占便宜的，将这里当成自家猎场，猎杀黄羊仍不满足，竟然还打起圈中牛羊的主意。</p>

现巡逻的青壮被重伤，圈中牛羊丢失，熊伯带人设下埋伏，静候数日，将偷盗者抓个正着。经审问现，这竟是一伙来自临郡的群盗！</p>

他们不只猎杀黄羊，偷窃畜场里的牛羊，更挖开残雪，捕捉藏在地洞里的旱獭。</p>

得知这些旱獭都会当做肉食出售，赵嘉登时头皮麻，不由得一阵后怕。怒冲冠，当场抄起鞭子，将这伙贼人抽得鬼哭狼嚎。</p>

一顿鞭子之后，贼人全部被吊起来，挂在木杆上吹风。敢叫就继续抽，敢骂就抽得更厉害。直到全都闭嘴，再不敢出声为止。</p>

让人没想到的是，为这伙贼人引路，将他们带入沙陵县的竟是阿陶的兄长！</p>

此人负责把风，见事不妙，趁贼人被抓捕时偷偷溜走，身上没有财物，跑不出沙陵县，只能设法藏进家中。不想家人都对他失望透顶，根本不许他进门。</p>

青年正哀求时，有青壮进入村寨，提及畜场捉拿到一伙贼人，正在搜寻漏网之鱼。</p>

见长子脸色不对，阿陶的父母心头一沉，合力拿住想跑的儿子，就要去询问青壮。不想他身上藏有利器，划伤云父，一刀扎向云母脖颈。非是云母躲闪及时，怕会当场毙命。</p>

左右邻居听到动静，进院中见到这一幕，当即一拥而上，将行凶的青年按倒在地，五花大绑。</p>

联系青壮所言，众人哪还不明白因由。看向云家长子，都是满眼鄙夷。再看云父云母，却是止不住的同情。</p>

云家上上都是良善之人，当初阿陶在畜场里吃过几顿饭，其父都要送来野物，足见其心地。</p>

怎奈家门不幸，出了这个无赖子。</p>

按照赵嘉的意思，只设法捉拿贼人，非到万不得已，不要道出云家长子之名，至少要为云家留下脸面。万万没想到，云家长子跑回家中，更做出伤亲之事。按照汉时律条，有乡老为证，打死无罪！</p>

确认长子所行之事，云家夫妇羞惭得无地自容。云父抄起长棍，就要将他当场打死。云母拦住丈夫，言长子究竟带来几伙贼人，又向多少人散布消息，现下都未可知，还是将人交给赵嘉，将其所行全部问明。</p>

“请告知赵郎君，此子已被逐出家门，同云家再无干系！”</p>

事之后，阿陶变得异常沉默，多日不见笑容。每次路过云家长子被捆绑的木桩，都会停下脚步，抓紧身上的弋弓。可不等他动手，每次都会被卫青拽走。</p>

“不值得。”</p>

三个字砸进心里，阿陶眼圈通红，突然被从身后抱起，抬头见是赵嘉，抽噎两声，双手抱住对方的脖子，放声大哭。最后哭累了，竟在赵嘉肩头睡了过去。</p>

哭过一场，阿陶终于恢复精神。只是苦闷多日，小脸瘦了一圈，让人看着就心疼。</p>

刘荣来访时，这伙贼人仍在木杆上挂着。</p>

亏得近日未落大雪，如若不然，一个个都得冻成冰块。</p>

依边郡的风气，就算他们能活着走出畜场，也未必能活着离开沙陵县。赵嘉不动手，村人和附近的猎户也不会容许他们离开。</p>

之所以还留着他们，不是赵嘉心软，而是用来震慑宵小，不要将与人为善当做软弱，动鬼祟心思之前，最好仔细打听一下，赵氏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一旦落到他手里，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p>

见到挂在木杆上的贼人，刘荣脚步微顿，看一眼随行的骑僮，询问赵嘉因由。他对赵嘉印象极好，不认为他会无故行恶事。为免宫中产生误会，还是问一问为好。</p>

赵嘉微微一笑，将事情简单说明，指着眼眶青紫，不断哆嗦的云家长子道：“此人为贼盗引路，事后躲进村寨，刺伤父母。”</p>

“刺伤父母？”刘荣神情骤变，随行骑僮也是面露厌恶。</p>

“事已报官寺，这些贼人皆会罚为城旦。不日将有少吏前来，将其押往边界烽燧台。”</p>

魏尚决定在胡市建造要塞，雪融后开工。工程量不小，郡内的城旦不够用，正派人四处搜捕匪盗野人。若非云中骑不留俘虏，魏尚都想让魏悦抓匈奴来做苦役。</p>

不过这事也只能想想。</p>

不提匈奴压根不怕抽鞭子，绑着绳子都想跑，万一混进几个探子，难免会埋下祸患。</p>

赵嘉抓到的这伙贼人，除云家长子和两个无赖，其余都是野人。</p>

野人无家可归，衣食无着，该是瘦骨嶙峋。现实却是，这些人各个吃得膘肥体壮，比寻常边民都显得建康。伤人偷盗的手法极其老练，言其之前没行恶事，有脑子就不会相信。</p>

问出的口供也证实这点。</p>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比想象中更为恶毒，不只偷盗更会杀人，甚至还放火焚烧过一个里聚。被官寺通缉，才不得不四处流窜，就此沦为野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