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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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幽幽的绿光忽明忽灭, 不断从远处聚集而来, 像是萦绕不去的鬼影。</p>

领队和护卫举着火把, 照亮大车四周, 粗略估算之后，都是面露凝色。连乌桓商人都是面色白，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狼？”</p>

包围车队的野狼过五十只, 哪怕是在草原深处，也很少遇到这么大的狼群。何况商队刚出边塞不久，尚未北行太远，遇到这种规模的狼群实在是有些奇怪。</p>

“这附近是否有部落游牧？”想到某种可能, 赵嘉转过头，询问面有凝色的乌桓商人。</p>

“部落？”经赵嘉提醒, 乌桓商人恍然大悟，立即道，“往西有一支高车部, 往北有两支羌部。”</p>

“郎君的意思是, 附近可能有部落冲突？”虎伯道。</p>

“还不能肯定。”赵嘉攀在大车上，沉声道，“这么多的狼, 实在是太奇怪了。”</p>

无论赵嘉的猜测是否属实, 都需找到胡部才能验证。目前最重要的是赶走狼群, 确保不被野狼袭入营地。</p>

领队让护卫高举火把, 在大车四周摇动, 组成一片防护网。狼群畏惧火光，不敢轻易靠近，但也迟迟没有退去，而是出一声声嚎叫，在大车附近游走，寻找缺口，伺机而动。</p>

“这群畜牲倒是狡诈。”领队嗤了一声，将火把递给护卫，张开随身的强弓，三枚箭矢接连飞出，钉入三头野狼的眼窝。</p>

血腥气飘散，狼群出现一阵骚动。</p>

狼尸被拖走，很快被撕扯分食。</p>

“轮番打火把射箭，这些畜牲不肯走，就全杀了！”</p>

有大车作为屏障，护卫可以从容的开弓，无需担心被野狼从身后扑袭。</p>

唯一的阻碍就是天色。</p>

毕竟火把能照亮的范围有限，而人的夜视能力并不强，一部分护卫还有夜盲症，缺乏光亮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准确射中目标。但是，只要敢踏入火光范围的野狼，一头都逃不掉。</p>

十多只野狼6续倒地，狼群终于生出畏惧，在头狼的带领下退后，隐入黑暗之中，再不敢轻易靠近。</p>

狼群退走后，领队下令停止射击，让众人轮换守夜休息。</p>

“守住篝火，严防四周，有畜牲敢靠近就射箭，无需杀死，驱走就行。”</p>

护卫领命，分作三班进行轮换。</p>

赵嘉本想一起守夜，却被领队拦住。</p>

“我等随行北上，其一就为保护郎君。有我等在，郎君大可安心。草原夜间风凉，明日还需赶路，郎君早点歇息，多套一件皮袄。”</p>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嘉不好坚持。想起虎伯携带的皮囊，转身走到老仆身边，低声吩咐两句。虎伯应诺，将皮囊交给领队，并转述赵嘉之意。</p>

“诸位暖暖身子。”</p>

“多谢郎君！”领队笑了一声，朝赵嘉的方向抱拳，随后取下皮囊的塞子，自己饮了一口，递给守夜的护卫，一个接一个传递下去。</p>

看到护卫们饮酒的模样，赵嘉不由得产生怀疑：他们和自己幼时尝到的到底是不是一种东西。还是说味觉存在不同？</p>

想了半晌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为西汉的酒就是这样，众人习惯成自然，不会像自己一样喝到嘴里就脸色青。</p>

见众人传递皮囊，乌桓商人舔舔嘴唇，表情很是羡慕。</p>

等到所有护卫饮完，酒还剩下一些。领队迈步走过来，从还想多饮的护卫手中抢过皮囊，递到乌桓商人跟前。</p>

“我？”乌桓商人很是惊讶。</p>

领队是斥候出身，对胡人有一定了解，没有多说，直接将皮囊塞给对方，示意他饮。</p>

乌桓商人接过皮囊，闻到酒香，举起来饮下一大口，抹过嘴角，大笑一声：“君且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让你们平安！”</p>

赵嘉目睹这一场景，挑了下眉，下意识的拿出羊皮，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最后只能寥寥落下一句话：胡人好酒，欲结交，可赠。</p>

“郎君安心歇息，仆和季豹轮番守着。”虎伯从车上翻出几张兽皮，两张铺在车板上，另一张递给赵嘉，示意他裹在身上。</p>

车门车窗都能关闭，冷风还是会从缝隙中吹入。将车内的绢堆叠在一起，恰好可以用来挡风。</p>

赵嘉裹上兽皮，躺在车厢里，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里想到，闭上双眼，竟然是一觉到天明，狼嚎声都没能把他吵醒。</p>

待虎伯推开车门，叫醒赵嘉，天光已经放亮。</p>

商队众人早已经起身，多数已经用过饭食。除了烤饼之外，未燃尽的篝火上还烤了几条狼肉，几名护卫用匕切开，蘸着盐巴分食。</p>

大车被推开，看到残留在草地上的血迹，赵嘉意识到，在他睡着之后又有野狼接近商队，护卫嘴里的狼肉大概就是其中之一。</p>

“郎君，用一些。”虎伯送上烤饼和腌菜，饼内并未夹肉。</p>

赵嘉先用清水漱口，洗脸的过程直接省略，三两口吃完蒸饼腌菜，睡意全部消散，跃身上马随众人启程。</p>

“走！”领队扬起马鞭，大车排成长列，车轮压过随风舞动的高草。</p>

清晨的风依旧有些凉，赵嘉裹紧皮袄，回望一眼昨夜的营地，青烟早在风中撕扯殆尽，篝火的余烬四处飞散，打着旋，落入草丛中，很快消失不见。</p>

日头越来越高，气温也随之升高。</p>

赵嘉反手抹了一下脖子，略有些湿意，担心着凉，不敢立即除去皮袄，仅是扯开前襟，让自己一点点适应。等到汗意消散，才将皮袄脱下，捆在马背上。</p>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有护卫出警报。</p>

领队抬起右臂，传讯的护卫在大车旁策马驰过，队伍迅停住。</p>

“谁？出来！”护卫张开强弓，锋利的箭矢正对不远处的一处高草从。从身形判断，藏在那里的绝对不会是只兔子。</p>

许久没得到回应，护卫不耐烦，箭矢就要飞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传入耳畔，紧接着，两个裹着羊皮的妇人从草丛后站起身，满身满脸的脏污灰痕，头蓬乱，压根看不清楚相貌。</p>

“草原野人？”护卫的弓箭始终没有放下。</p>

草原上处处潜伏危机，最无害的表象都可能暗藏杀意。护卫是军伍出身，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是妇人就放松警惕。</p>

乌桓商人策马上前，建议领队不要耽搁，杀掉这两个野人，继续前行。</p>

“野人无法独自生存，这附近肯定还有。如果被盯上，比野狼还要麻烦。”乌桓商人说道， “早年有商队就吃过大亏，货被抢走，人也死了不少。”</p>

未等领队做出决定，其中一个妇人突然开口：“可、可是，汉家子？”</p>

妇人声音沙哑，话说得断断续续。</p>

护卫眉心微拧，见领队颔，略微放低弓箭，开口问道：“尔乃何人？”</p>

“我、我是……汉人！”妇人声音沙哑，意识到自己满脸泥土，立即抓起一把青草，揉成团，用力擦在脸上。</p>

几下之后，泥土少去大半，现出一张称得上清秀的面容。</p>

“汉人？”</p>

“我家，雁门郡。”妇人越是焦急，话越说不利索，只能用双手不断比划，才勉强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p>

三年前，匈奴南侵雁门、代郡。妇人全家被杀，自己也被掠走。这三年下来，她都被关在羊圈，过得生不如死。她曾试过逃跑，可没跑出营地就被抓回去，狠狠挨了一顿鞭子，差点死在当场。</p>

现如今，她全身上下都是新旧不同的鞭痕，有的已经淡化，有的刚刚结痂。</p>

“她，一同被抓！”妇人指着同伴。后者张开嘴，众人这才现，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舌头竟少去一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