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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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选的队伍抵达长安, 女郎们入宫后被安置在永巷, 等待再选。担任主使的宦带上记录的名册, 往长乐宫呈窦太后, 当面上禀入选女郎的家世品貌。</p>

因窦太后目不能视, 书佐记录下的资料十分详细，宦者带回的竹简装满数辆大车, 相貌上佳的女郎都被重点记录，以备傅亲出塞。</p>

阳寿卫氏的女郎本也能归入其列，可惜宦者不想冒险，更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在前往长安的途中，就让七名女郎6续病逝，做得天衣无缝, 让人查不出半点疏漏。</p>

这且不算, 因对卫氏族人生出恶感, 在记录女郎病逝时，将病因稍加改动, 有“思乡、不愿南行、食不思”等言, 直接将事情定死。</p>

宦者带着竹简面禀窦太后时，稍稍提及卫氏女郎。毕竟七人都在入选名册上，不能一句话不提。只是说话时很有技巧，重点提到女郎的病因, 引得窦太后皱眉不悦, 阳寿卫氏献好女之功就此抹除, 女郎之名直接从名册上划掉，似从未曾出现。</p>

收起竹简，宦者知晓此事已定，纵然今后有人怀疑，也休想借此找他麻烦。</p>

这一页揭过，宦者继续上禀貌佳者，言及边郡女郎能骑马，有的还能射箭，窦太后立即有了兴趣。</p>

“都能骑射？”窦太后问到。</p>

“回太后，擅骑者多，能开弓者仅三十一人。”</p>

“足够了。”窦太后笑道，“明日召来长乐宫，我要亲自问一问。”</p>

“敬诺！”</p>

宦者将第一批竹简收起，开始上禀余下女郎。</p>

比起批名录，这些女郎身上并无太多闪光点，无论傅亲出塞还是留于宫中，七成的可能会泯于众人。</p>

待到最后一册竹简念完，窦太后靠回榻上，赐宦者三匹绢，奖他事情办得好。在宦者谢恩退下之后，又召少府，让其去未央宫给天子传话，明日朝议后到长乐宫来一趟。</p>

“年长的宫人放出，未央宫怕要缺人，无妨在这些家人子中择选。另，临江王、河间王年岁渐长，王妃都未定下，身边也该添人。”</p>

“诺！”少府应声。</p>

窦太后合上双眸，沉声道：“鲁王、江都王和胶西王有程姬张罗，长沙王、赵王和中山王身边也不缺人。唯独临江王，去封地之后，天子竟是再不问。”</p>

想起朝中告诸侯王之事，窦太后又是一阵气闷。有匈奴使臣在，天子将事情全部压下，暂未做处置。可窦太后有预感，事情不会就此了结。</p>

天子为太子做了许多，甚至生出杀王皇后的念头。</p>

临江王再是小心谨慎，奈何曾为太子，又曾得窦婴支持，注定树欲静而风不止，今后的路不好走。</p>

“去见天子，道我之言，临江王年最长，至今没有王妃，实不合体统。我有两三人选，明日请天子择定。”</p>

“诺！”</p>

少府候了片刻，见窦太后没有其他吩咐，才小心的退出殿内，亲自往未央宫请见天子。</p>

彼时，景帝正与御史大夫议和亲之事。刘彻坐在宣室内旁听，过程中不能插嘴，听到不解和不忿之处，脸上难免带出几分。</p>

“匈奴要工匠，不许。铜钱不许，绢帛绮衣可。”</p>

兰稽抵达长安后，向景帝上呈国书。因是中行说执笔，内容多有不敬，更有几分威胁之意，要粮要钱要工匠不说，字里行间还透出威胁，如果景帝不点头，匈奴骑兵旦夕可至边塞。</p>

“匈奴势壮不假，然草原形势复杂，单于名义统合各部，实则贵种之间各怀心思，纵使挥兵南下，也难有早年之势。”</p>

在恢复和亲一事上，朝臣们意见相左，有人反对有人赞同。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仅是在策略上存在分歧，对匈奴的大方针百分百一致，必须把这个恶邻彻底揍趴下！</p>

刘舍的意思很清楚，匈奴漫天开价，长安坐地还钱。反正和亲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意见不能统一，谈上一年半载又有何妨。</p>

匈奴真要挥兵，边郡太守也不是吃素的。如魏尚一般，粮草军伍充足，照样能把匈奴砍得满地找牙。</p>

君臣在宣室议事，少府不敢打扰，恭敬的立在殿外。结果等了半晌，宣室的门始终未开，反倒等来了中尉郅都和三个形容狼狈的少年。</p>

中尉掌徼循京师，说白了就是主管京畿治安。</p>

郅都出任中尉以来，长安城内的纨绔子没少被收拾，甭管是皇室外戚还是侯爵贵人，只要犯到他手上，最轻也要到囚牢中关上几日。</p>

认出少年之一为平阳侯曹时，少府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有心询问两句，碍于郅都的威名和冷脸，不得不打消主意。</p>

不过，能让郅都来未央宫请见，而不是一关了事，想必这三个少年做的事很不寻常。纵然违法也情有可原，而且是能让“苍鹰”网开一面的缘由。</p>

又过了大概盏茶的时间，殿门终于开启，御史大夫刘舍从殿内走出，看到郅都和三名少年，惊讶不亚于少府。</p>

“郅中尉，此乃何故？”看到深衣染上尘土、样子很有些狼狈的曹时三人，刘舍难掩好奇。</p>

“见过君侯。”郅都下巴方正，长眉星目，嘴角微微下垂，眉间纹极深。加上常年都是一个表情，连家人都少见他的笑模样，能止小儿夜啼绝非浪得虚名。</p>

“平阳侯三人与人相殴，犯律条。殴者为匈奴，故请见天子。”</p>

刘舍恍然大悟，少府同现出明了之色。</p>

曹时三人满脸不服气，碍于郅都的凶名，又是在未央宫，到底是闭紧嘴巴，没有当场出言争辩。</p>

知晓此事无需自己插手，刘舍直接离宫，郅都和少府则被召进宣室。</p>

少府先传太后之言，得景帝颔即告退离开。哪怕再是好奇，终归不能久留。不过心中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必要着人打听，再将此事禀于太后，说不定能博太后一乐。</p>

待少府离开，郅都将曹时三人所为上禀景帝，全程陈述事实，话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p>

景帝没有急着开口，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个少年，半晌才转向郅都，问道：“可出了人命？”</p>

“回陛下，无。”</p>

人命的确没出，只是几个匈奴人被群殴，伤得不轻。</p>

在汉家主场开片，不少长安百姓都参了一脚。团团包围之下，匈奴人再凶悍也是白搭，照样得被切菜。</p>

郅都接到消息时，挨揍的匈奴人全都倒在地上，脸肿得像猪头。</p>

不过必须承认，这几位的抗击打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换成普通人被轮番群踹，伤到如此地步，估计连站都站不起来。这几位倒好，还能蹦高爬起来，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叫嚷他们是使臣。</p>

殴打使臣和殴打匈奴人是两个概念。</p>

在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郅中尉当机立断，命人将几个匈奴人抬走治伤。匈奴人也不是傻子，猜出对方的目的，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声音反而提得更高。</p>

他们显然不知晓苍鹰的名号。</p>

郅中尉目光一冷，军伍直接下黑手，原本还能活蹦乱跳的匈奴人，当场挺直被抬进了官寺。医匠治伤时还颇为奇怪，除了被殴打的痕迹，这几位脑后的大包未免太过整齐划一，连位置都不差分毫，明显是“熟手”所为。</p>

了解完整个过程，景帝收起笑容。</p>

曹时三人感到压力，心中都开始惴惴。</p>

“市中殴当惩，然情有可原，罪责可免。数倍于胡却不能取其命，需中尉动手扫尾，不可免，该罚！”</p>

此言一出，郅都的表情没有变化，曹时三人傻在当场。</p>

“陛下……”曹时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p>

他们以为会遭到严斥，结果教训倒是教训了，却和预想中相差十万八千里。天子不罚他们和匈奴人动手，却罚他们下手不够狠？</p>

少年们不敢交换眼神，更不敢小声说话，就只能继续傻。</p>

“此次不惩，记住教训，回去后勤练骑射刀剑，莫要再出此等笑话。”景帝道。</p>

刘彻对曹时三人印象极佳，忙对他们使眼色。曹时足够机灵，当即俯身行礼，口称“谢陛下不罪”。</p>

先代平阳侯早逝，曹时年纪虽小，却是实打实的侯爵。真要责罚，于郅都也有些棘手。毕竟他们揍的是匈奴人，如果因此被抓，合法却不合民愿，郅都肯定会遭到不少骂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