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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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异和白琅进去了，但任不寐被拦下，他不服气地说：“我跟他们是一道的，为何我不能进去？”</p>

“你和两位贵客并非同路人。”</p>

“若是里面连你都能进，那狩裟坊威信何在？”</p>

“还请退下。”</p>

红衣划下结界，紫衣领着两人往里走，她说话声轻声细气，柔美婉转：“我们有魔境来的大能，会为您定制出最完美的炉鼎，有什么要求，您只管同她谈便是。”</p>

最里面的房间很朴素，相比起外面淫艳迷醉的味道，这里让白琅舒服多了。</p>

推门进去，一名白衣女子坐在竹案前，手里拿了卷书，面前放着盏清茶。两边墙壁上贴了不少山水写意画，意境高远，颇为雅致，怎么看也不像是魔修的居所。</p>

钟离异在白琅耳边道：“浮月孤乡，玄女派。”</p>

白琅只知道浮月孤乡是十绝境中的魔境，地位稍逊于天殊宫，在修真界也是庞然巨物。</p>

至于玄女派……她就搞不清了。</p>

紫衣恭谨地说：“缓歌仙子，我把客人带来了。”</p>

“你且退下。”</p>

白衣女子抬起头，白琅只看一眼便怔住了。她容颜说不上美，却有种销尽尘埃的韵味，目光流转，声音低徊，举止投足间风流尽显。钟离异见此反而越戒备，他偷偷掐了一把白琅的腰，痛得她叫出声。</p>

钟离异传声道：“你收收心吧，玄女派练的是惑人心神的法术。”</p>

秦缓歌斟了一盏茶，低眉问道：“是哪位想找炉鼎？”</p>

“我！”白琅举手。</p>

钟离异啧了一声：“我们一起。”</p>

秦缓歌这么多年也很少见男女客人一起找炉鼎的，她放下杯子，袖手道：“您看着倒有点不像……不过，没关系，说说你们的要求吧。”</p>

“只要是七星娘就行。”钟离异答道。</p>

白琅也跟着点头。</p>

秦缓歌看起来有点意外：“七星娘？这可有点难办……二位觉得青丘狐怎么样？也是异族，貌美娇娆，还比七星娘实力强劲些，带出去更有面子。”</p>

白琅拒绝道：“不行，只要七星娘。”</p>

“莫非二位不喜欢狐媚子？”秦缓歌微微皱眉，“那姑射仙如何？与七星娘一般尘脱俗，至少也是结丹期，元阴尚在……”</p>

“缓歌仙子！”白琅打断她的话，认真重复要求，“我们只要七星娘，或者有七星娘血脉的也行，能织云霞最好。”</p>

秦缓歌看着他们，神色莫名，白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p>

过了好一会儿，秦缓歌淡笑道：“自然可以，但七星娘不是立即能有，要过一段时间等坊中派人外出探货。”</p>

钟离异道：“您准备好便送去猜月楼吧，楼主孔慎会付账。”</p>

秦缓歌婉约一笑，召人送客。</p>

离开狩裟坊，白琅惴惴不安地问钟离异：“我们这样买卖人口是不是有点不好？”</p>

钟离异还未作答，憋了一肚子气的任不寐便道：“有何不好？你不买，也有其他人要买，落到你手里总比落别人手里好。”</p>

他这歪理说得还挺好。</p>

但白琅依旧不安：“若是七星娘隐居人世，活得好好的，狩裟坊接了我们的委托，将其强抢而来，加以□□，使其生不如死……”</p>

她越想越害怕，扯住钟离异说：“不行，钟离前辈，我们还是不要了吧？”</p>

钟离异不耐烦地甩开她，道：“你怎么戏这么多？指不定七星娘和这小子一样过得穷苦落魄，你正好救她逃离火海呢。”</p>

“你扯上我作甚？我人穷志不穷！”</p>

“就你这个骗子德行……”</p>

一路吵着，到城门，两人与任不寐分开，然后又往龟山去。到了龟山顶上，不多时，孔慎与明笑也出现了，他们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从容。孔慎手里一直拿着的宝扇不见了，明笑腿上似乎受了点伤。</p>

“楼主，您还好吧？”白琅担忧地问。</p>

孔慎脸色难看，语气却依然平稳：“多谢白姑娘担心，你之前指的路是对的，‘寒穴之野’即为龙尾。那里有一处寒潭，我和明笑探得潭底处曾有蛟龙居住，如今可能已经沉眠。”</p>

钟离异问：“明笑姑娘是被蛟龙所伤吗？”</p>

白琅只能看出明笑腿上有外伤，但钟离异却能看出她满身水汽，经脉中流动着一股浸蚀的寒然，若是不及时以天地灵火驱之，恐怕一身修为就废了。</p>

“她不是被蛟龙击伤的。”孔慎之言出人意料。</p>

白琅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惶恐，这份惶恐与她在煌川广场听见折流嘶哑地喊出“快逃”时，感觉一模一样。天地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囚笼，有人将弱小的她和世界上最凶恶的猛兽关在一起。</p>

孔慎有些后怕地说：“袭击明笑的是个女人，她可以化身为水，一身修为奇诡高绝，若不是我有几件保命法宝，恐怕已经交代在她手里。”</p>

“化身为水？”钟离异疑道。</p>

明笑虚弱地说道：“就是与水融为一体，从水中出现，又从水中消失。除了险些击杀我的那一击，其他时候根本看不见人影。”</p>

孔慎担忧明笑，说是要立即回去帮她疗伤，免得留下后患。白琅当然答应了，她跟孔慎说了下七星娘的事情，要他记得收货。孔慎心不在焉地答应，准备带明笑离开。</p>

这时候白琅突然道：“那个袭击你们的女人，是不是在找什么人？”</p>

孔慎讶然：“你如何知道？当时她从水中出现，明笑防不下她那股极寒真气，本是必死，可她一击之后便停手了，喃喃说着什么……”</p>

“说什么‘不是你们’，然后就消失在水中。”明笑补充道，“不久后蛟龙惊醒，不知道那女人在水下做了什么，整个寒潭都被染红了。楼主见我伤重，便没有多留，先把我带了回来。”</p>

明笑和孔慎离开之后很久，白琅一直站在原地沉思，她越想越害怕，连手脚都是冰凉的。</p>

“你还好吧？”钟离异看出她有点不对劲。</p>

白琅回过神来：“走，我们回去。”</p>

钟离异听她的话以最快度赶回仓库。</p>

回去之后，白琅第一时间冲进折流房里，现他正闭目静坐，顿时松了口气。见她闯进来，折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睁开眼，低声问：“你感觉到了？”</p>

白琅觉得心跳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p>

她说：“我感觉到了，有另一个谕主在附近。”</p>

折流睁开眼，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他道：“周围水汽浓得让人窒息，那位谕主是涉水人。”</p>

“涉水人……？”</p>

“谕主身受天道眷顾，掌控着普通修道者所没有的权，他们利用这些天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折流从旁边拿起一面镜子，对着白琅，“你看。”</p>

白琅下意识地看入镜中，里面没有出现她的面孔，而是倒映出幽深的水色。她揉了揉眼睛，镜中水色晃动，不多时就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和水一样是透明的，沾了蛟龙血才露出点体态，白琅看出这是个女人。这女人在寒潭边上手握龙心，狼吞虎咽地送入口中，场面极其残酷。</p>

白琅捂住嘴，咽下一声惊呼。</p>

折流把镜面调转，道：“看见了对吧？这是你的权，你为映镜人。”</p>

白琅似懂非懂。</p>

“你现在修为还不到，等以后就能自然而然地辨别这些了。”折流耐心地解释，“夜行天要找的是执剑人，他背后那位谕主每次出现便有钟声，应该是击钟人。你在始皇陵击败风央残魂，他化作盘铃红绸，风央的谕主应该是摇铃人。”</p>

白琅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p>

知道谕主所掌的“天权”，就知道他擅长什么，害怕什么，有什么特殊能力。从之前夜行天对剑修进行地毯式搜索来看，其他谕主似乎不能随便知晓彼此能力。也就是说，她这个“映镜”的天权将成为制胜关键。</p>

“为什么涉水人要独自行动？”白琅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谕主身边不是都有器吗？他们出于安全考虑，是不会轻易冒头的吧？夜行天在仙魔境横行这么多年，他的谕主连面都没露过呢。”</p>

折流一语惊人：“不是所有谕主身边都有器的。你毁去风央残魂，那他的谕主不就失去了器吗？”</p>

白琅好像抓住了一点灵感：“你是说涉水人已经……”</p>

“对，她失去了器。”</p>

白琅想起她跪在地上拼命吞吃龙心的样子，有些害怕地说：“是不是没有器就会死？”</p>

“器是谕主的剑与盾，若是器在，那么谕主就不会死。换言之，要杀一名谕主，必须先斩其器。”折流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微肃，他按住白琅的手，认真告诉她，“若我身死……”</p>

“那我也会死？”</p>

“不是。”折流摇头，“若我身死，你很难在其他谕主手下自保，必须以最快度找新的器保护自己。”</p>

白琅终于懂了：“涉水人是为寻新器而来。”</p>

几秒之后她又恨恨地说：“呸呸呸，什么‘若我身死’，还没开始打，别说不吉利的话！”</p>

折流松开她的手，清了清嗓子：“若是不愿输，便好好想清楚怎么对付眼前这个谕主吧。”</p>

白琅没有多少神选之战的经验。她见过夜行天，对方危险至极，折流设法把她带走了。她还见过风央，整整五千年时光消磨下，他只是一缕微弱的残魂，这才让她侥幸得胜。</p>

而夜行天与风央都是器，她对阵这两人是有天然优势的。</p>

现在她要面对的是与自己地位一致，修为却不知道高出多少的谕主。</p>

“你若想避战，我自可带你走。”折流忽然说。</p>

白琅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p>

静下心来想想，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涉水人身边没有器，又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如果战胜她，就可以得到一册擎天心经。这总比从夜行天那种人手里抢要容易得多吧？</p>

机会稍纵即逝，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其他谕主就会像嗅着气味的鲨鱼一样涌过来了。</p>

必须立刻下决定。</p>

“她要找我们夺器，那我们就先找她夺书吧。”</p>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p>

折流垂眉敛目，沉然道：“是。”</p>

前路虽险亦行。</p>

白琅捧着镜子观察了涉水人很久，总结出几点大致的能力。</p>

第一，她的天权与水有关，但又不是完全掌控五行中的水。</p>

第二，她可以融入水中，像水一样无法被兵刃伤害。</p>

第三，她有某种瞬间致人死命的能力，在袭击蛟龙和明笑时都用到过。白琅不清楚原理，但是目前看来，她使用这种能力的时候一定是普通人形，而非水身。</p>

所以目前最容易想到的策略是引诱她使用那种致死的能力，然后在她化身为人的短暂时间里将她拿下。</p>

但白琅觉得这样太危险了。</p>

她愁得很：“我比较弱，你又重伤未愈，如果真的被她一击得手就麻烦了。”</p>

“总是要冒一点险的。”</p>

白琅指了指她列的那三点，冷静地告诉折流：“世界上任何一个问题都有完美的解决办法，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想不到，所以才说没有。”</p>

她又垂头看自己列出的一条条逻辑，试图找到涉水人的破绽。</p>

“她可以融入水中，融入水中……”白琅反反复复念着这行字，“这里，这个地方有突破口。”</p>

——水并不是无敌的。</p>

*</p>

这天入夜，他们避开钟离异的耳目，前往龟山寒潭。</p>

白琅一直拿着镜子，涉水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镜中展现。她知道涉水人吃完龙心之后就跃入水中，再也没有出来。</p>

寒潭位于林间幽深处，本该有鸟语虫鸣，现在却一片死寂。</p>

离寒潭再近些，折流独自上前，伸手触及水面。白琅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是水面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动静。</p>

折流回头看向白琅，目光略带询问。</p>

“是在这边。”白琅又确认了一下镜子，里面是幽深的潭水，她声音微沉，“她刚吃完龙心，应该没来得及消化如此庞大的灵力，眼下是最好的时机。”</p>

折流点点头：“稍等。”</p>

白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白琅没有跟下去，因为她入水后战斗力为负，下去反倒会给折流徒增压力。</p>

周围寒风吹过，白琅捏紧符咒，默背法诀。最近她的真气越壮大了，之前学过却从未用过的法术也可以拿出来试试，希望不要在关键一战出什么岔子才好。</p>

她背到土行逆篇的时候，水面一阵颤动，一丝鲜血逸散。</p>

“折流？”白琅连敬称都忘了用，她叫了一声，水下没有应答。</p>

她一咬牙走上前去，这时候水面突然炸开，一柄金色巨剑破水而出，光芒占据整个天际，落地化作人形，正是折流。他一只手捂在肩上，旧伤口被撕裂，血和水混在一起流下来。</p>

“出来了。”他只说一句，声音里听不见痛苦。</p>

白琅与他并肩而立，镜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涉水人此刻身在何处。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被白琅收入耳中，可是除了折流身上滴落的清脆水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p>

等等，水声？</p>

“她在这里！”白琅用力推开折流。</p>

从他脚下积出的那滩水里，猝然伸出一只透明的手，一把将白琅的脚踝扣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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