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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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日，松江府奉贤县。</p>

街道上商户都已是半歇业状态，因为过年乃是大事，无论住的近的住的远的，都早早开始置办年货。从腊月二十左右开始，到年二十九，整个街道每天都是人挤人、光是鞋子都不知道要挤掉多少双。</p>

到了年三十，基本都是在家洒扫屋子，杀鸡宰鸭祭祀先人，小孩子则早早洗的干干净净等候过年，喝屠苏酒、给爹娘祖父祖母拜年，收红包。</p>

趁着阳光明媚，不少店铺已经开始洒扫、擦拭窗几桌凳、扫除蜘蛛网等，屋顶上还有汉子帮忙检修瓦片，屋檐下小厮们扶着高高的梯子，梯子上有人挂大红灯笼。</p>

兄弟姐妹多的家里，少不得猜拳决定叠罗汉谁坐最上面。</p>

酒楼、茶坊等都趁着时间整理杂物，将陈年、过期食材该扔扔。</p>

大街上依旧人挨着人，特别是各种杂耍卖艺的地摊前，有练武的表演胸口碎大石、逗猴耍蛇的、油中取铜板的，以及官府出钱堆的灯鳌，还有已经搭了起来的戏台，忙前忙后的戏班子。</p>

还有妇人挨不过孩童吵闹，带着孩子凑凑热闹，不料一个个要么是看见拉糖人的小摊就挪不动腿了。</p>

“娘亲，我走不动了。”一个绑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大眼睛圆溜溜瞅了眼摊子上插在那的“奔跑的马儿”糖人，努力装作不看糖人小摊，肚子却‘咕噜噜’地响了起来。</p>

小女孩及娘亲是牛家村村首牛五六的妻女。</p>

张氏也挤得有些出汗，一個妇人家又要拿春联、门神贴画、香、纸钱等、定制好的一家小孩的衣物，还要防着小偷和登徒子，所以此时也是累得不想动，努力往小摊子挤了挤，给后面此起彼伏的‘借过’、‘走不走啊’的队伍让路。</p>

做糖人的老师傅陪着笑道：“这位娘子，来个糖人吧！”</p>

“来一个吧。”张氏点头说道。</p>

“耶。”小女孩原地蹦了起来，生怕老伯伯听不见，大声喊道：“我要兔儿。”</p>

临了又补充一句：“要现做的！”</p>

“好嘞！”老师傅耳朵和手都灵光得很，口中答应一声，双手却不停，用糖丝拉出一个个不成形状的线段，随着一笔又一笔地添上去，慢慢地就把一堆无意义的线段变成了一只长耳朵的兔儿。</p>

金陵城，到处张灯结彩。</p>

才下午五点多的时间，不少人家、商户都开始点着门前的灯笼了，这些灯笼一传二、二传三，慢慢地扩散开来，加之冬天的天一般黑得早。</p>

慢慢地，这座坐落在秦淮河上的古城，徐徐拉开了其雍容华贵的面纱。</p>

皇宫，也在外城中设立许多戏台，搭建灯鳌，组织了许多才艺表演。</p>

城中人们携老扶幼、青年才俊、二八佳人皆是喜气洋洋，面带微笑从全城各处涌来，一路上敲锣打鼓、舞龙舞凤全不用避讳，置身一城灯海之中，身旁尽是所爱之人，凛冽的寒风遇上这节日也变得柔和。</p>

慢慢地，才子诗会、灯会字谜、戏班演义、放灯花、游秦淮河等活动俱已开始，人人各得其所。</p>

不少从西域以西，佛罗伦萨、马赛等地的商人无不震撼地目瞪口呆，原来马可波罗没说谎！</p>

在皇宫，马皇后、二、三、四、五皇子与魏国公府谢夫人、徐辉祖、徐妙云等忙碌了一个下午，也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一起庆祝过年。</p>

谢夫人及子女受邀进皇宫陪皇后皇子们守夜除旧，她与马皇后是旧相识，那年蒙马皇后牵红线，蒙陛下主婚，幸嫁得佳婿。又与皇后娘娘有些日子未见了，因此二人话总是停不下来。</p>

与金陵城的歌舞升平相对应的是，东南沿岸各府县，一律实行宵禁政策！</p>

大年三十的，宵禁！</p>

开什么玩笑！</p>

消息一出，举城哗然，上到士绅豪族下到贩夫走卒，无不义愤填膺，这意味着大家这些天所做的庆祝的准备，全部化作了泡影，于是纷纷围住了县衙讨说法</p>

黑暗的海上，二十多艘宝船从凛冽的寒风中隐隐现身。</p>

甲板上，今川贞世等将领正在进行最后的动员，他们统兵多时，也是识人心之辈，一句两句就颠倒了是非，哄得武士们哗然：“.兄弟们，害我们的罪魁祸首，就是大明皇帝朱重八！”</p>

“是他，赶走我们的使者，撕裂两国友好的局面，是他，不仅没收了我们同胞的货物，还肆意驱赶、斩杀我们兄弟姐妹，还是他，封锁海面，随意侮辱虐杀我们同胞！”</p>

“在除夕夜这个团圆的日子发动战争，让我们无法和家人团聚，简直欺人太甚！”</p>

“我们答不答应？”</p>

“不答应！”</p>

“我们要不要反击？”</p>

“要！”</p>

“好，现在跟我走，我们杀上岸去，杀进皇宫，杀光他们！”</p>

“杀进皇宫，杀光他们！”</p>

今川贞世暗中点头，有事先安排好的托躲在人群中，于是士卒们的士气彻底被点燃。当然他的目标不是金陵，他只是坏，不是蠢。金陵城守备森严，凭他们不到四千人的队伍，除非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否则绝不敢去金陵。</p>

至于另外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则是往更南的方向去了。</p>

目标登陆地正是松江府奉贤县牛家村。</p>

牛、胡、赵三条村子互相之间都相邻，其中又以牛家村地盘最大，又临近海边。</p>

于是三条村子的里正就合议请戏班子来闹一闹新年，此时台上正在上演的是《宝剑记》，即《水浒传》中的林冲的个人故事，目前演的是林冲被逼到绝境，雪夜上梁山无人察觉危机已至。</p>

除了一骑看清森然的船队轮廓后，不敢有所停留，迅速报信去了，其他人正沉浸在节日的欢庆之中。</p>

今川贞世确认无误，已经看见了岸上万家灯火，那就没必要隐藏身影了，于是命人点起灯来，今川贞世心中的熊熊杀欲彻底被点燃！</p>

“全速前进，杀！”</p>

“杀”</p>

“杀”</p>

“杀”</p>

二十艘宝船迅速靠岸，在人们的惊疑之中，一个个短小的身影携带着细长的刀冲向人群。</p>

人群中终于有人忆起二十多年前倭寇作乱的惨痛教训，奋力怒吼：“倭寇作乱，抄家伙！”</p>

倭寇之乱由来已久，沿海百姓在动乱中只能团结起来，与敌拼死一战。</p>

他们并不缺乏勇气，只是.一触即溃，鲜血一滴滴染红了地面，慢慢汇聚成小溪流</p>

人群慌乱奔逃，现场戏台、桌椅凳子等反而阻碍了他们的逃跑，被掀翻在地。</p>

怒吼声、哀嚎声、乞求声、嚎哭之声响彻云霄，张氏护着嚎叫的女儿，苦苦哀求道：“不要！求你们了！”</p>

“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说罢就一把鼻涕和泪糊湿了面孔，跪地上一个又一个响头磕着。</p>

“呦西！”鼻子上留着一撮毛的倭贼则是狂笑着想将她拖进一旁的屋子</p>

“王八蛋！”今川贞世大吼道：“我们的目标不是奸淫掳掠，都给老子放开她们！”</p>

张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正想着磕头感谢，那男人的下一句话让她如坠深渊，遍体生寒：“来，杀光他们！”</p>

张氏死死护住的牛二丫终于崩溃了，她的丸子头早已经散乱，脸上的胭脂被鼻涕和泪水弄得极其难看，身上的新衣已然弄脏扯破，鲜血溅洒得到处都是.</p>

那一骑骑着马在夜间根本走不快，鞭子抽了又抽终于奔进了城，城门无人把守，所有人都要县令县丞给个说法，凭什么宵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