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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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潇湘馆。</p>

贾琮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将手脚从尤氏、可卿的桃花阵中轻轻解放出来。</p>

两人顿时醒了，忙唤来丫头服侍。</p>

贾琮笑道：“大嫂子那个缅铃果然是爱物，哪里得的？”</p>

尤氏红着脸道：“还不是你那死鬼大哥不要脸从外面弄来的。”</p>

贾琮哈哈一笑，道：“改日我命巧匠多制几个，一人给你们发一个，算是新春小礼物。”</p>

尤氏啐了一口，道：“你们男人就会变着法儿折腾人。”</p>

贾琮奇道：“好嫂嫂，我只是送个东西，用不用在你，怎么怪我呢？你这是不打自招了罢。”</p>

尤氏语塞，无言以对，只啐道：“下流。”</p>

可卿抱着贾琮吃吃笑道：“那东西再好不过是死物，又怎比得上叔叔？”</p>

“这个我同意。”</p>

尤氏暗骂一声，小娼妇不要脸，利索的穿衣起来，吩咐瑞珠、银蝶儿等服侍贾琮。</p>

不一会，三人穿戴停当，尤氏道：“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回去吃。”</p>

贾琮想了想，道：“就在这里吃罢，此刻回去不是良策。”</p>

尤氏白了他一眼，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因吩咐传饭。</p>

三人正吃着，忽听丫头来报。</p>

“大奶奶，四姑娘请您过去一趟。”</p>

“什么事？”尤氏微微一愣，惜春夙来不怎么和她们来往，怎么今日忽然相请。</p>

“四姑娘没说。”</p>

尤氏微一沉吟，放下筷子，笑道：“小姑子相请，不敢怠慢，你们吃着，我去看看。”</p>

贾琮摆手道：“去罢。惜春的性子如今有些孤拐，多教教她。”</p>

“是。”尤氏答应了一声，带着丫头去了。</p>

潇湘馆和藕香榭很近，经过蜂腰桥并一座曲折竹桥就到了，尤氏进门来，见惜春也不相迎，只坐在桌边面带寒霜，入画泪流满面跪在她脚下。</p>

“哟，大早上的这是谁惹了姑娘？”尤氏一惊，忙问道。</p>

惜春看了桌上一眼，道：“还不就因这包东西。”</p>

尤氏明白过来，看着入画略带责备道：“你也是糊涂脂油蒙了心的，虽说是东府主子们、大管事赏你哥哥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如今官盐竟成了私盐了，岂不冤枉。”</p>

惜春看了尤氏一眼，道：“入画本是当年我过来时珍大哥送我的，你们管教不严，反骂丫头。园子里这许多姊妹，我的丫头这样没脸，我如何去见人！</p>

昨儿我让凤姐姐带了她去，她只不肯。我想，她如今住在三哥府上，原不愿管这边的混账事，这也有理。</p>

我今日正要给嫂子送回去，嫂子既来了，快带了她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p>

入画听说，忙哭求说：“再不敢了。只求姑娘看从小儿的情常，好歹生死在一处罢！”</p>

尤氏和惜春奶娘等都看不过去，齐声劝道：“她不过一时胡涂了，下次再不敢的。她从小儿服侍你一场，到底留着她为是。”</p>

谁知惜春虽然年幼，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任人怎说，她只以为丢了她的体面，咬定牙，断乎不肯。</p>

门口伺候的彩屏心中悲愤，自来听说亲亲相隐是圣人的教诲，主仆虽不是亲人，到底从小一起长大，比亲人还亲些，只听说自家主子护着自家奴才，不许外人欺负。</p>

哪有外人都罢手了，自家姑娘反而恨不得把自家的大丫头置于死地的？</p>

园子里这许多姑娘，哪位姑娘是这等凉薄的做派。想到这里，彩屏一颗忠诚服侍的心也灰了。</p>

她与入画多年姐妹，素来亲厚，今见她有难，也顾不得其他，暗道昨夜国公爷对入画有些怜悯之心，对四姑娘颇有微词，何不禀明了他，或许还有转机。</p>

也顾不得得罪惜春，忙悄悄溜出去，快步往外走，经过潇湘馆外，正碰上吃了饭出来散步的贾琮，心头大喜，忙磕头求道：“爷，求您开恩救命。”</p>

藕香榭里，尤氏苦劝道：“四姑娘，你如今撵了入画，教她怎么办呢？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如此绝情？”</p>

惜春不为所动，冷声道：“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排上了。”</p>

尤氏心中又愧又气，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我们是谁？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p>

惜春冷笑道：“你这话问着我倒好。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p>

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恼，人在做天在看。又说头顶三尺有神明，腌臜混账事做多了，总有报应的一天。</p>

我只知道保得住自己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p>

尤氏听了，恼羞成怒，因向地下众人道：“怪道人人都说这四丫头年轻胡涂，我只不信。</p>

你们听方才一篇话，无原无故，又不知好歹，又没个轻重。虽然是小孩子的话，却又能寒人的心。”</p>

众嬷嬷都有些尴尬，她们自然明白惜春是暗指尤氏婆媳和贾琮不干不净的事，都笑道：“姑娘年轻，奶奶自然要吃些亏的。”</p>

惜春冷笑道：“我虽年轻，这话却不年轻。你们不看书，不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呆子，看着明白人，倒说我年轻胡涂。”</p>

尤氏被她连番冒犯，火气也涌上来，冷笑道：“知道你书读得多，汗牛充栋，是古今第一个才子，比你哥哥这个天下第一才子还明白些。如何？”</p>

惜春反唇相讥道：“我自然不敢比三哥。嫂子和令媳自比我还清楚，三哥不单是才子，还是风流才子呢。”</p>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不闻，众人平日慑于贾琮淫威，虽知道这些事，又都不敢嚼他的舌根，如今冷不防竟听到惜春挑明此事，都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免得被连累。</p>

尤氏气得满脸通红，脸上再也挂不住，拍案怒道：“放肆！你的丫头有了不是，我来劝解，竟成了我的不是。</p>

我容忍你半天，你竟蹬鼻子上脸，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坏了我的名声也罢了，莫不是连你三哥都不放在眼里了？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p>

惜春见她发怒，也不惧怕，道：“古人曾说，‘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p>

我只可怜你们这些可怜人，自作孽而不自知，反倒抬出三哥来压我。</p>

如今他自然向着你……们，可叹三哥惊才绝艳，终究不能了悟，竟被声色皮相所迷，到头来不单落得一场空，恐更多了罪孽，损了自身福祉，连宝姐姐、林姐姐也跟着委屈。”</p>

尤氏气极，指着她颤声道：“你！你满口胡吣，说的是些什么，莫忘了你的身份。”</p>

惜春见她气急败坏，反而笑了，道：“我熟读佛经，从不打诳语。</p>

若说身份，如今虽说还是四小姐，不过我却早已堪破红尘，将来也不会再留在这里，自会寻个清净地，不与你们这些污浊之人搅和在一起，玷辱了佛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