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无聊与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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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阳光灿烂。</p>

伊恩出院了。</p>

来接他的是安妮琼斯，这具身体的母亲，一个39岁的金发女人。</p>

“很高兴看见你恢复健康，宝贝！”</p>

安妮看起来很疲惫，但还是第一时间抱住他，亲吻儿子苍白的脸颊，“伊恩，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伊恩点头，冲她露出勉强的笑，“威廉大叔家里还好吗？”</p>

“不用担心，这场意外并不是你的错。他们会想通的。”</p>

安妮安慰儿子，又隐晦地提醒说，“不过最近他们因为葬礼手忙脚乱，你就暂时呆在家吧。”</p>

“我知道了。”伊恩闷闷不乐地低下脑袋。</p>

海鸟叫着从天空飞过。</p>

白色的汽车驶过石板小路，停在一栋带独院的白色小楼前。</p>

家里很安静。</p>

伊恩的父亲肯恩琼斯还在威廉家帮忙。如果不是要接伊恩出院，安妮现在也应该在那。</p>

毕竟是与自己儿子外出时出现的意外，于情于理都要表明态度。</p>

除了父母，伊恩还有一个姐姐，叫做艾玛琼斯，比他大三岁，正处在GCSE考试到关口。</p>

这个考试会决定她在结束五年的中学教育后，究竟是退学找工作，还是准备大学的入学考。</p>

所以即便亲弟弟溺水住院，她也抽不出时间从补习班回来。</p>

“回房间休息会儿吧，中午想吃什么？”安妮问。</p>

“虾肉三明治！”伊恩回答。</p>

“好的，我知道了。”</p>

安妮没有从车上下来，在再次离开前透过车窗冲他挥手，“我现在要去找爸爸，11点会回来给你做的。乖乖呆在家里哦。”</p>

伊恩目送她驶过道路前的拐角，拉开家门，回到自己位于三楼的房间。</p>

这是一间很有童趣的房间，乳白色壁纸，上面张贴一张贝克汉姆起脚“圆月弯刀”的海报。房门正对窗口与一个木质书桌，侧面放有一张对小孩来说算是很大的软床。</p>

“感觉怎么样？”小孩子突然出现，扑在床上滚动一圈，坐起来问。</p>

“还好吧。”</p>

苏北洵走到书桌前，翻看抽屉里堆放的东西，“就像一场平淡过头的情景剧。”</p>

“哦，哥哥！最敬业的演员哪怕演尸体都会百分百投入。再说了，体验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不是很有趣吗？”</p>

“或许吧。”苏北洵平静说。</p>

他把抽屉里那些积木与玩具放到一边，将写有字迹的本子拿出来翻看。</p>

“好吧，他似乎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苏北洵将手中的作业本扔回桌上，“真是個糟糕的消息。”</p>

他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可并不太多。</p>

“哥哥，你误会了！”</p>

小孩说，“你并不需要扮演，要做的只是好好体会……体会感情，体会关系，然后从里面找到自己缺少的东西。”</p>

苏北洵看他一眼没再说话。</p>

他打开伊恩的书包，将课本取出来，从头翻看。</p>

……</p>

在寂静无声中，一上午很快过去。</p>

安妮与肯恩从威廉家回来。</p>

肯恩是一个身材健壮，皮肤微黑的大胡子男人，黑色的背心被鼓囊囊的肌肉绷得很紧。</p>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吃饭，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正播放布里克瑟姆当地的新闻。</p>

那艘船板撕裂的渔船照片放大后呈现在屏幕上。</p>

【这场意外目前仍在调查中。但据相关人员透露，很可能是由于海域中剑鱼群的袭击。请还最近出海的当地居民多加注意。】</p>

电视中的女播报员肃穆地提醒。</p>

“真是胡扯！”肯恩暴躁地将酒杯砸在桌上，橙黄的酒液溅洒，“我从15岁开始出海，怎么不知道这片海域会有剑鱼？”</p>

安妮显得也很气愤，“镇上的警署真是越来越敷衍了！我们这片地方根本就不会有剑鱼群分布！”</p>

她在大学学的是海洋物种习性分析，所以对电视上光明正大的胡说很愤懑。</p>

安妮正抱怨，但看到斜对面的儿子立马停住，“抱歉宝贝，让你想起了伤心事。”</p>

“没关系，妈妈。”伊恩摇头，一幅很难过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p>

肯恩拍拍他的肩膀，“振作点，伊恩，下午去海边玩怎么样？或许你会喜欢露天烧烤？”</p>

“不用了。”伊恩揉揉脑袋，“我下午想好好睡一觉。伱知道的，医院那种地方实在睡不安稳。”</p>

##</p>

黑幕滑下，月亮高悬，海面映托出石头孤单的倒影。</p>

约翰将手中的烟扔在沙滩上，用脚碾灭。</p>

现在是凌晨一点，布里克瑟姆镇上的灯火全都消失，沉睡中的世界只能听到海浪滔滔不绝。</p>

“该死！我一定是疯了。”</p>

约翰苦笑着叹口气。</p>

他找到港口边自己下午租借的小船，拧起发动机驶向远方月光扑洒的海面。</p>

30分钟后，约翰将船停下。</p>

他没有离开岸边太远，而是决定从近处下水初略看看。</p>

将身后的背包扔在船上，他从中取出红色的潜水套装——这玩意儿对海边的小镇来说弄到不难，甚至景点旁还开有专门租借的商店。</p>

“希望我没有将学到的东西全都还回去。”</p>

约翰嘟囔着将氧气罐背好，用一根长绳子将自己与船板的栏杆连接，然后一头栽进冷冷的水里。</p>

湿冷的液体覆没耳廓。</p>

一切都是黑的，像童话中怪物的丛林。</p>

约翰用小刀割开手腕。</p>

血色的雾一点点蔓延开。</p>

鱼群在光束里出现又消失，尾巴游弋的动静在寂静中放大到足够惊悚。</p>

约翰眼角抽了抽，在心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就拿着手中唯一的光源，向着比墨色更深沉的水底潜去。</p>

##</p>

第二天。</p>

伊恩上学了。</p>

是镇上的公立小学。</p>

苏北洵对此倒很适应，毕竟离开高中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p>

他所在的班级大约有40人。</p>

此时，粉笔头正在黑板上摩擦碰撞。</p>

讲台上的老师写下一连串英文，讲述着1588年的格拉沃利讷海战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使得英国挫败国外天主教势力入侵的故事。</p>

这是一节历史课。</p>

明显能看出公立学校的老师水平不够，基本都是对着课本照本宣科。</p>

“真是太无聊了。”邻桌的男孩小声嘟囔，用胳膊肘向外戳戳，“喂，伊恩，你昨天真的落水了吗？”</p>

“你抽屉里那份《布里克瑟姆日报》上不是刊登有吗？”</p>

“抱歉，我实在太好奇了。”男孩压低声音，“我听港口上的人说掀翻船的是一只巨大海怪，浑身长满刺甲……这是真的吗？”</p>

“拜托，安德烈，这一听就是谣言吧。”</p>

伊恩撑着脸颊无所事事地翻看敞开的课本，“没有海怪，只是一场普通的意外而已。”</p>

“是吗？”安德烈兴趣不减，继续询问打发这无聊的时间，“那你喜欢海怪吗？”</p>

他将自己的书本向伊恩那边凑凑，“你觉得是这种浑身长满鳞片的海怪厉害，还是这种浑身长满触手的厉害？”</p>

伊恩侧头撇了一眼。</p>

在安德烈课本的侧边间隙，用黑色水笔画着几只抽象的怪物，大块黑斑涂抹的很是丑陋。</p>

“你画的可真难看。”伊恩嘲笑他。</p>

安德烈不服气的反驳，“上一周的美术测验，我的成绩可在你之上！”</p>

“好吧。”伊恩耸耸肩，“但至少，我不会主动凑上去让别人笑话。”</p>

“哼！真正的海怪就是这样的！等我抓到了就证明给你看！”安德烈倔强地嘴硬。</p>

教室里越来越嘈杂，伊恩抬头看眼“读”书的老师，发现她完全没有管理的意思。</p>

于是便继续聊天，“你很喜欢海怪？”</p>

“当然啦！”安德烈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梦想就是和曾曾祖父一样，成为一名大海盗，和伙伴们一起寻找迷失的宝藏与世界各处的怪物。”</p>

“《海贼王》吗？”伊恩耸耸肩膀，“动漫里都是假的。现实可没有让你变大变小的恶魔果实”</p>

“可海盗是真的！”安德烈瞪眼，“我家里还放有曾曾祖父的冒险日记呢！等我从我爸爸那偷出来就给你看！”</p>

……</p>

闲聊中时间过得很快。</p>

历史，数学，英文，科学，美术……</p>

一天五节课很轻易就混过去。</p>

通过一天的经历，苏北洵也大致理清了伊恩的人际关系。</p>

除了安德烈之外，班上还有俩人与他关系不错，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就只是普通的同学。</p>

回到家。</p>

是下午五点。</p>

安妮与肯恩仍在威廉家忙着葬礼与赔偿的相关事宜。据他们所说，愿意出钱赔偿一首崭新的渔船，但对方想要的明显更多。</p>

艾玛的补习班要上到八点，所以家里又只剩下伊恩一个。</p>

房间里，太阳暴躁地透过玻璃。</p>

小孩扯着领口，坐在床上拿一把折扇对自己扇啊扇，热的不得了。</p>

“哥哥，你不出去玩吗？”他吐着舌头问，“放学后同伴的邀请，难道不该欣然接受吗？”</p>

“我可不想陪他们去沙滩上挖贝壳。”</p>

苏北洵将书包扔到桌面上，抽出今天布置的作业，黑色水笔在纸面上刚摩擦出一行字幕就猛地顿住。</p>

“真是太无聊了！这种生活除了消磨生命根本就没有意义！”</p>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用黑色的字迹将白纸覆写。</p>

沙沙声显得很躁乱。</p>

“习惯了就好。”小孩平摊在床上，装腔作势地劝说，“你在进入卡塞尔前不也是这么过的？现在不适应，就是心太野！”</p>

苏北洵轻哼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p>

他低着脑袋将作业以伊恩的水平写好，海蓝色的瞳孔眯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p>

##</p>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p>

转眼又过去两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