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师玄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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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大御元年冬，腊月十九。</p>

黑云低垂，阴沉沉的天气酝酿了几日，终于悉悉索索地下起了雪粒子。</p>

“怎么感觉灵气变浓了……”一名白皙清瘦的少年役使驻足，抬头看了看天，见黑云之间隐有雷光闪烁，不确定地嘀咕，“还以为有人渡劫，结果竟然是要下雪。原来下雪也会打雷吗？”</p>

他失望地摇头，穿过抄手游廊，停在了暖阁外，恭声道：“师前辈。”</p>

等候半晌，无人应答。</p>

外头雪粒子溅进领口，少年役使缩了缩脖子，有些焦躁。</p>

他虽恭恭敬敬地尊一声“前辈”，但心中并不以为意。</p>

在他看来，师玄璎不过是被彤宵宗撵出来的丧家之犬而已。</p>

她从前不知怎么得了岳阳老祖青眼，被破格收为关门弟子，与一众长老平起平坐，白占个辈分名头，百年过去，一身废根骨耗着无数灵石灵药才堪堪堆到筑基，结果没几日竟又掉回练气。</p>

真是前所未闻！</p>

如今岳阳老祖突然兵解，她这种修为进了归一楼也不知还能有几天好活。</p>

况且，据说她被赶出彤宵宗的原因不甚光彩，宗门日后怕也不再会护着了。</p>

役使肯做做面上功夫，只因听说彤宵宗一向财大气粗，想着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p>

他一番腹诽，末了暗叹：罢了罢了，权当是给钱财七分薄面！</p>

“进来。”</p>

屋里头冷不丁传出一个女声。</p>

那声音听着甚至算得上温和，可役使总觉得就像方才雪粒溅入衣领时一般，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刺人冷意。</p>

役使抖嗦一下，才忙不迭推门进屋内。</p>

热气扑面而来，他垂着头，稍稍抬眼，目光落在堂中那名年轻女子身上，但见她身着丁香色素紬袄，厚厚刘海几乎要遮住半张面，秀气的下巴半掩在领口的银狐毛中，只探出挺翘白皙的鼻尖。</p>

她双手抱着一只墨玉雕花手炉，翠蓝绵紬粉白绣花裙沿着椅边散开。</p>

活脱脱一个凡人官宦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子。</p>

除了额前过于厚重的刘海几乎将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显得她整个人有些阴郁和神秘，这副模样倒确实像是传闻中那么柔弱。</p>

“师前辈，楼主命小人来传话。”役使小心觑着她的脸色，但遮得过于严实，有些难辨。</p>

师玄璎正在适应剧烈疼痛之后带来的虚脱晕眩感，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p>

暖手炉中的养魂火正在助她慢慢压下不适。</p>

师玄璎眯起眼盯着炉中火苗，眸中倒映出的光从厚厚的刘海缝隙中透出，给人一种极有智慧、凛然不可侵犯的错觉。</p>

役使偷偷看了一眼，顿时被唬住，连忙道：“楼主说，哪怕如今岳阳老祖不在了，也需得给他老人家面子，只不过归一楼有归一楼的规矩，一切得按规矩办。楼主已经交代过勤务堂，您只管拿着令牌去找东方管事便是。楼主事务繁忙，便不见您了。”</p>

差役说罢，双手捧上一只通体乌黑辨不清材质的令牌。</p>

师玄璎思绪回笼。</p>

她在想，归一楼是什么楼？岳阳老祖又是谁？</p>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雪粒落在屋瓦上细微而清脆的声响。</p>

她不动声色地压下一切疑问，缓缓呼出一口气，“放下吧。”</p>

差役连忙将东西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一抬头见眼前女子似乎又开始出神，只得壮着胆子唤道：“师前辈？”</p>

师玄璎回过神，看见差役正在苍蝇搓手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十分体贴地告知她，“您先拿着令牌去勤务堂，那边会安排您先测三根。”</p>

她暂时还不知道所谓“三根”具体指什么，因为她的意识刚刚苏醒过来，现在记忆有点混乱。</p>

不过有些事情摆在眼前。</p>

周遭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显然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她原本渡劫大圆满的修为，现在约等于清零，神魂倒是没事，只不过被天道压制，导致她昏昏欲睡，成了累赘。</p>

再略略回顾一下前几天的记忆，发现竟然还有零星片段不属于自己。</p>

她如今身份是彤宵宗的客座长老，不过刚刚被丢垃圾一样丢出来。</p>

这事多少有点离谱。</p>

长老，还是客座长老，按理来说，应该是个自由身，居然被一个宗门给“发配边疆”了？果然没有实力就是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