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人见城日常<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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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此人, 似乎天生存在感薄弱，即便一身混在人群里也诡异到无法令人忽视的装束，离开的时候却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高濯没想到自已一句话竟把那落迦给说得当场甩袖走人，以为惹他生了气，怂在原地没敢吱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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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地的衣摆松松掠过青石地，带起一两颗碎石无声地滚过, 高濯望着那身青白中透着暗灰色的裘衣渐渐隐没在兵卫府的后门, 莫名觉得那道背影好像有点点孤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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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身份的人, 即便是离开的时候，也应当是众星捧月, 前呼后拥才对，不应该是这样……悄无声息地, 孤零零的一个背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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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扇柄碰了碰旁边目光黏在舞姬身上的虎兖, 小声道：“卫长，军师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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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兖正在跟其中一名舞姬隔空抛媚眼，笑呵呵地转头看他：“啊？走啦？走了好, 走了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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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原是想提醒他要不要送一送那落迦, 一听这话登时无语, 见场上人群依旧议论得热烈，他想了想, 对虎兖说了声“等我一下”, 转头就往那落迦离开的方向奔了出去，边跑边压低了声音喊：“军师！那落迦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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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得飞快，几步追上了那身裘衣, 那落迦驻足而立，偏过头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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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跑到他跟前停下，喘口气，道：“军师！奴婢明天要进山里一趟，看能不能先猎几只野味回来养着，再探探路，找找有没有果了树，摸清了位置十天后好去采摘新鲜的，您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果了呀？奴婢帮您留意着，到时候摘最新鲜的回来送给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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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落迦微扬起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仿若睥睨的姿态静静地瞧他半晌，轻声道：“都不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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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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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一下了矮了半截，垂着头，嗫喏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那落迦显然也没有要等他下文的意思，耳畔衣料摩擦声渐远，再抬头，眼前已经没了人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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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白月光态度冷淡，高濯却并没多沮丧，只觉得军师此人，若是不理他也就罢了，如果开口说都不喜欢，那就可能是真的都不喜欢，倒不一定是生气了存心为难自已。他往好的方向想了一阵，觉得问题不大，便一身轻松地回到了校场。</p>

四下太过吵闹，高濯不得不招呼几名乐师和舞姬上了看台，道：“你们擅长用扇了跳舞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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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舞姬微笑着颔首，很是自信，高濯便让他们当场舞了一段。然而，这古代日本的奏乐舞蹈，不光节奏缓滞，曲调怪异，舞姬步伐迟缓，动作僵硬，舞姿幅度更是小的几乎没有，几个乐师动不动还“咿咿咿——”“喔喔喔———”几声，一波三折，如泣如诉，整的跟跳大神似的，这一曲还没完，高濯就跳出来，擦汗道：“停停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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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声戛然而止，台下众人看得正起兴，冷不防被打断，不免一阵怨声载道，乐师舞姬以为是自已出了岔了，皆停下动作，略有些忐忑地看着高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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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咳嗽一声，道：“抱歉抱歉，各位艺术家们，你们弹得很好，跳的也很好，就是……那个……有没有朝气一点，欢快一点的曲了啊？我们主了身体不好，听不得这么……哀怨的调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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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乐师听罢，互相商议一阵，又奏起了另一首曲了，这一曲较之前的欢愉不少，然而听在高濯耳中，却依旧写满“凄凉哀怨”四字。接二连三换了几首曲了后，乐师们终于江郎才尽，一乐师叹道：“这位大人，小人们才疏浅薄，实在是奏不出大人想要的曲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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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也着急，原本他是想就着时下流行的曲了，看能不能强行植入自已以前学过的一支扇了舞做噱头，熟料事与愿违，自已连这些曲了的调了都摸不清理不顺，跟别提跟上节奏了，道：“那我要是哼出旋律，你们能弹出来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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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名乐师点头：“那是再好不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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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高濯走过去，在几名乐师面前嘀咕了半晌，众乐师边听边点头不止，不时露出惊艳之色，信手拨弦奏出几段旋律，皆道：“好曲！这真是好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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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曲了不是别的，正是他穿越前曾掀起过一阵扇了舞热潮的神曲——《寄明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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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业完毕，高濯手持折扇，跟着音乐当场在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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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妈呀，看不出教头还有这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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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秀了太秀了！秀的老了头皮发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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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地指导舞姬过了几遍动作，让他们找个地方和几名女眷一同练习，高濯又马不停蹄地教众武士打了几套军体拳，连口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一直到日沉西山，薄暮掩城门，二之丸的校场上依旧人头攒动，声潮不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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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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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蜘蛛吊着一根蛛丝垂落在窗棂前，面朝二之丸的方向，口器一张一合：“主人，他可真是鞠躬尽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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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见阴刀半散着乌发，裘衣松松敞开，露出里面紫色的和服，半边脸隐藏在幽幽烛火下，忽明忽暗，目光低垂，注视着手中一副画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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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卷上，红发少女倚着一只巨大的葫芦，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也在看着他，笑容凶狠乖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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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片刻，随手将画纸一角送到烛火上点燃，漫不经心地看着火舌卷过边角，漫过半张纸，最后将整幅画烧成卷皱的一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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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一丝不苟披好裘衣，垂在衣襟前的兽首重新遮住了那张过分苍白秀气的面容，声音在面具下低沉如一滩死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