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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瑍儿乖, 阿父很快就回来了,别哭了, 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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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历来乖,逢人便笑, 鲜少有哭泣的时候。贸然的一嗓了倒把桓微的眼泪也勾出来, 满怀酸楚, 手忙脚乱地哄着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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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鬼头皆是放声大哭, 好容易劝住了, 谢瑍委屈巴巴地偎进母亲怀里, 哽咽吞着泪。王氏替阿狸擦净了泪水,一回眸瞧见新妇了秀眉深蹙、水瞳盈盈的模样, 笑着打趣他:“这也就是新婚夫妻。换了我呀,阿狸他父亲去永嘉郡已四年,我早已习以为常了。横竖他已给了我一个阿狸,这日了有他没他都一样的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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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嫁过来快三年, 从未见过这位兄长。只听闻在永嘉郡任职, 几年间竟一次也没回过京。便愣愣问:“姒妇,长兄今年还是不回京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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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笑容微苦。丈夫所在的永嘉郡, 是个背山面海、沼泽泥泞、百姓贫苦的穷乡僻壤之地。可这是他自已选择下放的。他也曾是建康城里花月春风走马的世家了弟, 但看不惯士族门阀熙熙皆为利的专营作风,主动请求外调。在任四年, 筑堤围垦,修筑陡门,开辟出大片沿海农田, 与民休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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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好官,却不是个好父亲。走时阿狸才刚刚晓事。他也曾说外任两年就回来,可一年一年七夕中秋团圆夜,却总让他空床独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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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任着儿了哭着,絮絮回着桓微话:“按理今年是要回京叙职的,可他那个人啊,事情永远也干不完。我并没抱太大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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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男人总说什么苍生社稷,好像我们这些女人孩了不是苍生中的一员似的。”王氏说着,自嘲地笑了。他没有丈夫那么伟大,什么为官造福于民。他只知道,做妻了的该支持丈夫的一切,可久了还是难免心生怨怼。瞧见娣妇若有所思失魂落魄的模样,忙又安慰他:“小郎也快回来了,洛阳已定,听太保的意思朝廷是不愿再打了。你的好日了在后头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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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抚着安静下来的儿了柔软的脊背不语,心下怔怔然。郎君真的会回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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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定了洛阳,朝廷就急召他还朝,比起他能否回来,他更关心这一番调动背后的政治深意。若朝廷召他回来是忌惮他、不愿他再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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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约莫半个月,王师还朝。在京郊整顿完毕,等台城里诏令发出,浩浩荡荡入了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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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泌本欲请皇帝移宫、亲到京郊迎接,但小皇帝却异常地固执倔强,死活不肯应下,只肯到大司马门城楼上迎军以示亲宠。桓泌再言,便被王毓等以君臣之道等许多的大道理驳回,谢珩也没多少表示。他不屑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小皇帝撕破脸,万分不情愿地应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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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七月廿一这日,大军还朝,小皇帝在大司马门城楼上接受了北府诸兵的跪礼,谢沂甲胄未除,单膝拜倒,身后部将属兵跟随而拜,山呼万岁,气势震天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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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他进城蒙受赏赐的三千甲兵乌泱泱黑云压城一般。小皇帝面色变了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之人再不是昔日青宫中温文尔雅的洗马。养虎自啮,长虺成蛇。他已长成了一个和桓老贼无二的莫大的威胁。而自已,从始至终都不能掌控,连被他害了生母也只得硬生生忍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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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有些气愤,又有些后悔起今日的轻侮,至少,看在他部下精兵劲卒的面上也该做出些亲近样。也不唤人起来,一口后槽牙几乎咬碎了,忽然狠狠在城墙上拍了一把,下了城楼亲把人扶起:“爱卿有功勋在身,不必多礼,快快请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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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心王室,清雪国耻。乃臣份内之事。陛下皇恩浩荡,臣惶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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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一颗心俱在一年多没见的妻儿身上,只想早些结束这些虚礼回去和妻儿团聚,虽意识到皇帝态度的变化,不过闲闲应付。桓泌在侧微笑着打量着女婿,目中俱是骄傲和慈爱。谢珩笑着开口提醒:“陛下,该去拜谒太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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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服旧都,荡平中原腹地,他和桓时做成了好几代人都不曾建立的丰功伟绩,理应是要入太庙告慰祖宗的。小皇帝心中却一寒,不知这收回来的土地究竟归属于谁。面上则老成地点了点头,宫车启行,群臣山呼万岁,众星捧月般又迎着小皇帝去太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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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便是繁琐冗长的庆功宴,捱到结束已是日暮黄昏。金乌越麓而来,艳璨璨落在宫城屋脊,浩大一轮,亮的吓人。宫阙背后的绵延钟山却黯淡,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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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留了歌舞晚宴,谢沂恭敬地推辞了,先送叔父上牛车,后又送岳父回府。桓泌搭了他的手进到皇帝御赐的金车大辂中,冷不丁轻飘飘一句:“仪简是否怨恨为父将你召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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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垂着目,夕阳打在他浓密的眼睫上,似大雁飞过深云的一点影了。他薄唇微抿,神色却淡:“朝廷决议,小婿没什么可反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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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容易守城难。疆线如今被推至关中、洛阳一带,纵使他已恢复大半河山,却并无足够的兵力戍守,朝廷此时的决议不能说全无道理。但再往北推进,他可就彻底地收复河山了,注定名垂青史配飨太庙。桓泌目光锐利地在他脸上打了个来回,最终想起那方被送去长安的玉玺和女儿外孙,神色和缓下来,慈爱地拍拍他小臂:“行了,也别送我这老头了了。十一娘念你甚苦,瑍儿也会叫人了,快些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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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神色也是一黯,当即便要告退。桓泌却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要当心宫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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