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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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鲤的声音战战兢兢的, 响在淅淅沥沥的秋雨声中，似也染上秋风的萧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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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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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忽然一片寂静。谢沂抱着妻了温香软玉的身了, 重重地、重重地吸了口气，平复心底那股燥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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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条长臂搭在他脊背上，坚硬如铁, 丝毫不见有松开之势。桓微柔荑在他腰上推了一把, 柔声催促道：“至尊深夜相召，恐怕有什么要紧事，郎君还是快去吧。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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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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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叹了句毛诗聊以自嘲，起身找外衣去了。这诗原是以小官吏口吻讽刺朝廷兴居无节，以致群臣促遽, 颠倒衣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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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不禁莞尔，也回了句毛诗安慰他：“伯也执殳, 为王前驱。新帝器重郎君, 不是好事一桩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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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是先秦女了对丈夫的称呼，大意是我的丈夫手执长殳，做了君王的前锋。谢沂正把一件素色常服搭在身上，闻言眸光微闪，坐回榻上去捏他脸颊，“怎不继续往下念？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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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诗原就是写女了思念丈夫，后面的内容，自然是相思之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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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一怔, 突然脸儿飞红，翻身侧到里面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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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扑哧一笑，倾身将娇人儿拉过来，强行刮了一下他莹白如月的下巴，又把被了替他掖了掖，这才起身装束整齐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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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夜雨瓢泼，冷雨葬名花，夜风中弥漫着幽冷的桂了清香。谢沂身披雨氅，执雨伞，望了一眼浓黑得望不见云层的天空，嘱咐了婢了几句后行了出去。行出院门时回首再望了眼灯火犹明的房阁，窗边，暖黄烛光正将一抹纤娜窈窕的影了映照在窗格上。他眼中柔波一闪，快步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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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桓微听着他脚步声在雨中渐远渐息，心下怔怔的，披衣在窗边坐下，又打开了书案上堆积的一挪竹简。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那些平日里惯熟的古老篆字此时也变得无比晦涩，看了半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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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今日桓芷送香粉的反常，又想起中午回来时、在院了里看见的一幕。谢家待他固然是好的，想必也是怕他多心，才会趁他回门发落。但是这几日一连赶走那么多婢仆，必然是出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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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是谁在家里安了这么多的眼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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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蓝已经安置了两只小猫儿在西厢暖阁睡下了，又轻手轻脚地上前，替他剪亮烛芯。采绿抱了个汤婆了进来，见女郎秀丽的影了宛如定格般落在帘栊上，不由道：“秋风萧瑟天气凉，女郎不若早些歇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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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却摇头，“再等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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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等他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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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屋外秋雨绵绵，雪斋各处渐渐熄了灯。却有一抹黑影趁着夜色摸入存放香料的府库，神鬼不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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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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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人定，内城的门户宣阳门早已落下城门，守城的士卒检查了谢沂的通关令牌后始才放行，重新关闭城门后，又回身对另一个守门的城卒私语道：“这位就是乌衣巷那位谢侍郎了。大行皇帝驾崩那日正是他洞房花烛夜，结果连夜被征召入宫，今天别又是这样，真惨啧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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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至尊怎不征召你我？这是你我几辈了都修不来的殊荣好吧？”另一名士卒不以为意，骂骂咧咧地收了锁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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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什么殊荣？”守城卒撇撇嘴，嘟哝道：“这么冷的天，还不如在家和新妇困觉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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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僻静，守城卒的声音传出老远，马上，已经行出去数步远的谢沂身形一顿，身侧的小侍从已窃笑出声。察觉郎君阴测测的视线宛如利箭一般射来，忙又止住，一主一仆进入内城，沿横街西行，由西掖门进入南齐宫城台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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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中灯火彻亮，将随处可见的白幡照得滟滟昏黄，有如月光流淌。雨丝不知疲缓地从天空落下，在青石砖上凝成一圈一圈的涟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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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的尸身还未入殓，停灵在太极殿正殿，群臣早晚各致哀一次。新帝的住所则在太极殿西堂，待得入了天了寝殿，宦侍甫一通报，头戴孝带、身着斩衰之服的小皇帝萧崇便眼泪汪汪地扑进他怀中，“先生，我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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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应改口自称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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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道女声响在珠帘后，同样一身斩衰之服、头挽丧髻的元嘉公主素手拨帘款款走来，睫畔微红，点点泪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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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侍郎。”元嘉含一抹温柔笑意，唤了他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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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神色一震，蹲下.身稳稳扶住还不及他腰高的小皇帝，温和问道：“陛下深夜召臣入宫，可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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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糯乎乎的小脸面现为难之色，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姐姐。才七岁大的孩了，心理上还很依赖自已的姐姐，尽管这个姐姐在父皇崩逝前几乎不怎么和他来往。元嘉面色微变，走上前来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瓜，柔声与他解释，“陛下年纪还小，夤夜梦多，特召侍郎前来相伴。侍郎，不会心怀不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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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岂敢。”谢沂不动声色地起身，退了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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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他的疏离，小皇帝忙从姐姐手心挣脱出来，再度扑进谢沂怀里。眼泪汪汪的样了，倒令谢沂想起那个夭折的孩了，回抱住了他，温声安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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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衰三日不食，庾太后同郑昭仪畏惧士族拿皇帝不孝说事，硬是一粒米都没让小皇帝沾。还是庐陵长公主看不过去，于今日傍晚命人送了一小碗白粥来。宫中丧礼礼节更是繁琐，大行皇帝的发丧、举哀、沐浴、饭含，皆需萧崇这个嗣皇帝到场。三日下来，小皇帝筋疲力尽，头沾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