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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众人慌乱吃惊之时,白骨灵幢里的夜离缓缓开口道:“下界众人,你们好大的胆,竟敢擅自毁坏寡人的黄金殿,难道不怕寡人问你们的罪吗?”
夜离的言语尽管低沉柔绵,但无形之中却透露出冷森森的杀气。
正靖伯陀等君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谁还敢回话儿,反而各把脑袋藏得更低。秦广王也一时怔立在那里哩。
但费天君毕竟是昊天瘟部神祇,曾经见识过许多三山五岳的大阵仗,这种阵仗自然也并未放在眼里,因此他定了定心神,暗思道:刚才听此人吟诵“一卷行山海,唯尊我夜离”,这“一卷行山海”不知是何意,但这“唯尊我夜离”不正是自报了姓名吗?此人必是夜离伯陀无疑了,不曾想他闭关十七八年如今果然还活着,而且此刻出关来了,当真是苍天有眼,不负贫道此行!
暗思一番,费天君甚是欢欣,便大步前行三五丈,稽首朗然道,“毁坏黄金殿乃是贫道所为,与在场众人无关,若要问罪,尊驾就问罪贫道好了。”
“嗯?!你这道人好生大胆!”夜离一声低喝,杀气啸生,四周白幔哗啦啦飘卷。
费天君并不惊惧道:“非是贫道大胆,实是贫道受人所托。特地来请尊驾出关,因一直不知尊驾生死,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打开这黄金殿来一看虚实。请问尊驾是否就是贝机国前朝夜离伯陀?”
“然也。”夜离傲然颔首道,“你说你受人所托、前来请寡人出关,那么你是受何人所托?若是想要寻找借口,糊弄寡人,寡人即刻取你性命!”
“贫道岂敢糊弄尊驾,贫道乃是受幽冥地府森罗王所托。”费天君确定此人果真是夜离无疑后,便直言不讳道,“幽冥地府二殿下秦广王也随贫道一起前来恭请尊驾。”
“嗯?”夜离低首思考起来,前尘往事忽隐忽现,首先映入脑海里的便是从幽冥地府归来前的情景,“嗯……寡人好像想起来了,寡人在闭关之前,曾与幽冥地府的森罗王义结金兰;这二殿下秦广王也是寡人的旧相识,他人现在何处?”
“夜离贤弟,小王在此。”秦广王此刻已回过神来,闻听夜离问起自己,连忙上前作揖道,“夜离贤弟,十七八载过去了,你还记得小王吗?”
夜离注视秦广王片刻,不紧不慢道:“寡人自上次设下魑魅结界后,也不知在这黄金殿里又打坐了多少年,若不是刚才被这位道长惊了游神,寡人还会继续打坐下去。不过现在被你们提醒,以前的事情寡人倒想起一二来了,看你这身高马大靛面虬髯的模样,应该正是幽冥地府二殿下秦广王。”
“不错不错……夜离贤弟闭关十七八年,居然还能记得小王,真是小王的荣幸啊,那么夜离贤弟,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森罗宫里说过的话吗?”秦广王欢喜道。
“当年在森罗宫里说过的话?”
夜离茫然无绪道,“寡人在这黄金殿内闭关打坐,一门心思只想修炼,或怕许多人事、寡人一时都想不起来了,寡人当年在森罗宫里说过什么话?”
“夜离贤弟曾说,无论百世千世万世都要将那英子熙的魂魄追回来,所以这才闭关黄金台,修炼元神之功啊,难道夜离贤弟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秦广王提醒道。
“无论百世千世万世、都要将那英子熙的魂魄追回来?那英子熙是谁?寡人为何要说此话?英子熙?英子熙……英子熙……”
夜离自从闭关黄金台开始,便以貙祖丘曲余传授的炼气修持总决,一心修炼体内万余年的真元之气,起初意念驳杂自然难以打坐入定,于是便翻阅那卷奇书《白泽图》以定意念,随着日积月累的阅读和打坐入定的不断深入,对《白泽图》的认知也越来越深。最后他沉迷于《白泽图》中的各种驱御精物游魂之术、而浑然忘记了自己,因此那些前尘往事也就早已抛弃在脑后,此时此刻忽被费天君和秦广王提点,前尘往事遂又慢慢的清晰起来了。
当听见“英子熙”三个字时,夜离愣怔了许久,口中喃喃不停,这实在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啊:
“英子熙?英子熙……子熙?子熙……熙儿!熙儿……”
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记忆搜索,夜离终于灵光乍现,记忆复苏,猛然就想起了这个令他刻骨铭心肝肠欲断的名字:熙儿!
那在白沙渡口筏渡时,子熙天真烂漫地捕捉芦花的光景浮现在眼前了;
那在永安宫出嫁时,子熙身穿大红盛装含泪关闭镂空雕花门的光景浮现在眼前了;
那在惠宁宫自刎时,子熙一动不动卧躺在血泊里的光景也浮现在眼前了……
前尘往事一幕幕纷至沓来,宛然一幅幅活动的画面,久久不曾落泪的苦涩滋味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夜离鼻梁倏然一酸,两颗滚烫的热泪滚落了下来。
“熙儿!英子熙就是寡人的熙儿啊!
寡人终于想起来了,寡人也终于出关来了啊!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熙儿!你等着寡人,寡人一定要把你的魂魄追回来!无论百世千世万世,寡人都一定要把你的魂魄追回来!”
夜离猛然向天展开双臂,竭尽全力的呼号宣泄,热泪犹如开闸的洪水尽情流淌。
其实流淌的何止一颗颗滚烫的泪珠啊,分明还有一滴滴的相思血啊!
突然间,白骨灵幢呼呼地转动起来,掀起一阵阵浩荡阴风,白幔簌啦啦翻飞飘卷,闪一道极白之光朝东界疾驰而去。
“夜离贤弟,你要去哪里啊?!”
秦广王大吃一惊,只当夜离出关来至少会叙叙旧哩,却忽然见他急冲冲不辞而别,如此岂不是白费了一场功夫?因此慌忙驾起云雾,疾追上去。
费天君自然不甘落后,黄光一道,犹如激电也似,飞逝于暮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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