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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了一周灰的黑板总算被擦干净,好方便韦娜的临时讲解。
“各位,现在要讨论主线剧情的一个关键环节。”韦娜在黑板上写下“政治与宗教背景下的宫廷斗争”关键词后,转身面朝我们。
“多亏罗茜学姐手稿里相当详细的历史笔记,有很多可借鉴之处,太感谢了。”韦娜好像也深度研究过这本资料:“剧本首先假设在过去现实背景下的事件走向。打个比方,先拿事件a来说明好了。”
“侍女舒亚,请出列。”韦娜向舒亚勾了一下右食指,问:“你是圣主教徒吗?”
“是的……”舒亚有点不自在地走出几步,小声抗议:“学姐,角色归角色,不用强调名字吧。”
“嘿。好的,你现在是新历六世纪初宁诺王国公主的贴身侍女,并私底下信仰圣主教。”韦娜笑了一声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501年,国王逝世后的某天,你正陪伴着公主在花园里散心。裁罪所的审判官突然来访,并要求你在圣神教大十字架下宣誓,证明你没有异端信仰。你会遵照圣神教的仪式进行声明吗?”
“这……不会。”舒亚犹豫了片刻,低声回答。
“现在,你的处境有点危险。”韦娜看向乔伊,问:“曾为公主圣洗的主教大人,如果那时候在场,有何建议?”
乔伊走出几步,思考一会后,说:“大主教是看着公主长大的仁慈之人。他的建议是,如果侍女是无信仰之人,可免去略显复杂的圣神教宣誓仪式,只要当场说一句圣主教是异端即可。”
“这样的要求,你能做到吗?”韦娜看向舒亚。
“不行啊……”舒亚摇头。
“那没救了。”韦娜向瑞安招手,指示其进场:“形象恶劣的大坏蛋,轮到你表演了。”
“明明刚刚还是慈祥的国王啊。”瑞安皱着眉头站出来,先抗议一句:“脸谱化也太简单粗暴了,坏人也不用都是猥琐样吧……”
不过,瑞安进状态倒是挺快。他稍抬下巴,指向舒亚,提高嗓门:“公主阁下的身边,竟潜伏着一个异端!审判官把这邪教徒拿下!”
文森很适时地跳出来,伸出两手扣住舒亚右臂,笑得还真有点猥琐:“美女,你被捕了!”
“啊?什么情况?要干什么?放开我……”舒亚惊慌失措的神态颇为到位,试图甩开文森,让人分不清是在演戏或真被吓到。
“怎么回事啊?凭什么抓人?”蕾雅骑士一脸迷茫,不懂就问。
她是沿海商业城市长大的人,跟我一样宗教信仰淡薄。
所以,我也看得有点惊诧,这演的是哪出戏?
“在六世纪最黑暗的那个百年,圣主教就是异端邪教。”乔伊发言解惑。听他介绍,本人也是圣主教徒,为演好圣神教的主教角色,还专门研究过两教历史。
“当时的圣主教领袖认为,圣神教所坚持的教阶等级制度、各种繁复仪式、奢华圣器、服饰乃至壮观恢弘的大教堂建筑风格,都是信仰异化的产物。在长达几百年的演变中,圣神教已经被世俗权力‘污染’了,形成事实上的偶像崇拜,违背唯一真神的意志。”乔伊进一步解释:“所以,才提出回归本初,以心奉神的信义。”
“这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啊?”蕾雅提问:“我觉得那派有道理就信,不行嘛?”
“抱歉,那时候真不行。”乔伊跟着说:“当时的宁诺王国是依附冯克帝国的城邦小国,信仰一致是精神领域效忠的起码要求。而帝国对圣主教的态度也很明确。五世纪末,圣主教教已经有北上传播的趋势。当时一些传教者试图通过卡诺西行要道进入帝国,最后被卡诺要塞的帝国驻军甄别发现并处死。而吊死他们的大十字架,就立在通往卡诺谷口的道路两侧。”
“太残忍了……”蕾雅低下头。
“当时圣主教首先在底层劳苦大众中传播。因为教义有这样的说法:即使在世间的身份鸿沟难以跨越,但教友在精神世界中绝对平等。俗世终究有限,而精神却是永恒。这可算是朴素平等理念。”瑞安跟进说:“而圣神教经过几百年发展,已经跟世俗权力紧密结合,拥有相当大的政治经济特权,在卡诺、塞堎等帝国新拓之地,许多土地事实集中在教会手里。”
“于是,当穷苦乡巴佬群体中再次流行起平等思想,以心灵信仰替代仪式礼教,自然会引起统治者的警觉。”瑞安接着分析:“皇权和神权在帝国境内斗争了数百年才达成的世俗与宗教权衡局面,现在又冒出一股新势力?即使这种平等理念暂时停留于精神领域,但终将蔓延至世俗层面,触动权贵利益。比如流行几百年的圣神教徒拾一税还交不交?更别提其他更深层的特权。”
“圣神教和圣主教,不都是信仰同个唯一真神吗?”我记得是这样。
“虽然是,但圣主教更纯粹,除了唯一真神,不承认任何以神之名挂钩的人、物、事和由此衍生的任何名目。”乔伊说完,又问了一声大家:“不好意思,现场没有信仰圣神教的同学吧?”
得到确定答案后,乔伊接着讲:“早期的圣主教义中,把非心灵信仰的其他形式都定位为可无之物,认为假以真神之名,却与世俗嵌套的奢侈物事更是堕落及腐化之表现。当然,这是早期历史的说法啦。”
“所以,以前的虔诚圣主教徒,不会遵循圣神教的仪式,不会向异化为镇压标志的圣神大十字架起誓,更不会说出背叛信仰的胡话。”乔伊转身指向舒亚:“如果是一位真正的信徒,心中的信仰胜于一切,即使是与公主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
舒亚点点头,叹了一声,看向我的眼神充满坚定:“对不起,公主。我不能背叛自己的誓言。但也请相信,我对您的敬爱,并不逊色于信仰。也许我们未来不再相见,您就当我已经归乡了吧。”
怎么有一种悄然而生的哀伤,拨弄起心弦?我的双眸刹那间竟有些温热,忍不住低喊一声:“不……”
咦,不对……我抬起手擦过眼睛,看着双手十指交握抬于胸前的舒亚犹如在祈祷一般,眼前所见似乎与脑海中的某些模糊画面重叠,顿时连自己都搞糊涂了。
这是在1501年的学院红叶楼会议室,一场话剧的排练,或者还夹着剧本讨论,对吧?我在突如其来的晕晕沉沉中努力寻找自我。
“舒亚,你把伊珂弄哭了哎……”蕾雅的声音及时传来,总算把我拉回现实。
“啊?”舒亚赶紧摆起双手,向我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伊珂?”
“不关事,没什么。”我调整好情绪,松了一口气。
“继续呀,刚刚挺好的。”韦娜鼓起掌:“就要这种沉浸于现实中的情感表现!嗯,刚刚讲到哪里了?”
“好像说到公主的贴身侍女被恶心丑陋的兼职审判官抓捕了。”乔伊回答。
“喂喂……麻烦不要乱加剧本上没有的形容词好吗,别以为我没看过啊!”文森抗议。
“只是根据某人的表演进行合理评价而已。”乔伊回击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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