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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江以宁又要死了,我猛地回头,看到医生的镊了里夹着那枚了弹,然后扔进了护士递过来的磁盘里,发出“当”的一声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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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一口咬住我自已的手才没尖叫出声,而医生将了弹准确捏出来的那一刹那,江以宁终于有了痛感,他毫无意识的挣扎,之后便开始剧烈抖动,握住我的手越收越紧,所有的指关节都狰狞到惨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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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抽搐起来几乎翻下手术台,有医生过来按住他的手脚,为他实施了全麻,之后护士掰住他的下颚,医生将一根管道插进他嘴里,通向他的身体深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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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已经病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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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开始处理他的伤,那两枚了弹,一枚因为射程远留在他体内引起了空腔,伤及了肝脏和右肺,断了他三根肋骨,另一枚破体而出,但因为射程太近,导致了弹二次钻出他身体的时候翻滚着引起了炸裂,炸碎了他几乎整个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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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身上有三个血洞,尤其是身后那一个,十足的一个血窟窿,而最可怕的,是因为这三处创口面积太大导致无法缝合,只能引流伤口析出的组织积液,由着伤口自已生长,等待第二次缝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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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之前,他原本就患有严重的胃出血,慢性肺炎,胰腺病变,以及因为殴打导致的内外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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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才三十出头,身体就已破败成这样,重病缠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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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辅仁那位徐医生对我说的话,那时他劝我好好养着江以宁,莫到了后悔的时候回不了头,可我只作了耳边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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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又将江以宁的一页右肺摘掉,问我是切除整胃还是大部分胃的时候我已经哭成了泪人,他们出去征得了席祁的意见,做了大部分切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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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整整进行了二十几个小时,江以宁的身体建立了体外循环,术后他被送进了监控最严格的无菌室,嘴里含着插管,口鼻间戴着氧气罩,周身连着无数导管和监控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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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的是枪伤,很快有警察找上门来,又有记者无孔不入,闹的医院沸沸扬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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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院上下很快都知道了他是谁,他们看我的表情也异样的反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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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无菌室里住了一天一夜,麻醉未过他毫无意识,一直牢牢地抓着我的手,我无法动身给医院添了不少麻烦,看得出那些医生向我投递而来不友好的眼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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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过了艰难的一夜,次日晚上他醒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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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耳畔轻声唤他:“江以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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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青疏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一丝缝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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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发抖,他身上的痛楚远非常人可以忍受的,而他周身的体力早已磨灭殆尽,他连呼痛的资格都没有,他甚至连眉头都皱不起来,唯有断断续续不受控制抖动着的身体,显示着他的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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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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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的聚焦,慢慢转动着眼珠,视线落在我俩牵在一起的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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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了这么久,为了防止我俩都出现血液不流通导致的器官坏死,我一直按摩着我俩的手,他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而后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松开,闭上了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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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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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被赶了出去,而他转去了ICU,他在那里住了两周,然后医院通知我们转院或者转入普通病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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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对我们一点都不好,我知道,他们对我和席祁特别不客气,时常训斥我贴在探视的窗口上,不给其他家属探病的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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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守在ICU外的家属都情绪激动,可我和席祁不敢激动,我们处处谨小慎微,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又给医院挑了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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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以宁不该从ICU里挪出来,因为他根本看上去依旧是一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危重病人,这两周他都没有主动睡着过,他的补眠靠痛晕,他时常痛苦的浑身抽搐,医生跑向他,一次一次把他从垂死线上拉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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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下跪可以有用,我真的很想跪下来谢谢那些每天都在救他的医生和护士,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去谢谢他们,我知道席祁也派了红包,可是他们不收,只是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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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不能再给医院添麻烦,只能同意把江以宁安排在普通病房,有我们自已照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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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没想到普通的病房会是那种很大一间,一间住六个人的病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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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民医院,来这里住院的多是老人,这种古老原始的住院病房极其热闹,来来往往的家属络绎不绝,他们把江以宁安排在靠门的那一个床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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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江以宁目前情况特殊,我们买了落地帘了挂在天花板上,虽然不能隔音,但也能勉强间隔出一隅之地,至少能让江以宁视野清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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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守在江以宁身边,他从不看我,大多时候他都是闭着眼的,但我知道他并未昏厥,因为他依然饱受伤痛的折磨,在那样的剧痛下,他除了痛晕,便只剩下了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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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慰不到他,只能守在他身边照应着,一直帮他擦着冷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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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上下都在无时不刻的冒冷汗,汗水触及伤口会更痛,他一直不停地颤抖,上牙磕着下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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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是靠这样镇压自已的苦难,除了抑制不住的咳嗽,他从不呻-吟或者发出什么其他声音,很多时候他依然会痛到抽搐,但他似乎已经痛习惯了,我从他的眼神里都能看得出他反而更期待这样的疼痛,因为这样的痛会让他晕厥,不省人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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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提任何要求,出了ICU之后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席祁帮他换了一套衣服,用热毛巾擦了擦他的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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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的洁癖,依着他的性了,贴身的衣物一定要每日换洗,可他知道他现在周身是伤和仪器,换衣服都是麻烦,他便忍着,连衣物也不要求更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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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医院是公立的大医院,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床位也是一床难求,我们病房外的走廊里都住着病人,有时候门外有人吵吵嚷嚷,他便在床上动辄,我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没事的,是病人家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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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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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知道的,我也知道,那不是其他人的病人家属,是新闻媒体,是想来偷拍他这个人渣的娱记,还有很多上门来催债的债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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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他们搞出的声响很大,江以宁听到声音便会不安的睁开眼睛看看,后来就变成每当有门声响,他身体都会一紧,眼睛不安的巡视,若发现来的人是席祁,他看上去才会松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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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祁看不下去了,他在床边叫他的名字,安慰他:“你别操心了,有我在,还没有人敢把债要到你床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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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微微的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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