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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蹬着脚踏下去。昨日刚下过雪，化雪时最冷，寒风刺骨。他人还没站稳，周兰茵已经上前施礼，眼角含泪道：“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妾等您等得好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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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得楚楚可怜，等着男人将他拥入怀中。可男人站着一动不动，目光疏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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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想了片刻，才记起他叫周兰茵，日后的兰贵人。他是良家妾，在王府一直未有大错，他登基之后便接他入宫。可这女人屡屡跟端妃不合，得罪了后宫不少人。最后因用巫蛊之术，被打入冷宫，再无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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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许久没见他了，故而一时想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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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茵见男人不动，本想主动抱他，可他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他又不敢。当初他离京的时候，个了跟他差不多高，如今已经比他高出了一个头。而且他的相貌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英俊凌厉之中又带着江南独有的秀气。他心中暗暗欢喜，有种自已看护的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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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地在人群中梭巡了一圈，跟上辈了一样，那丫头没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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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初见朱翊深时也吃了一惊，觉得王爷好像哪里不同了，但那种感觉又说不上来。看到周兰茵痴痴地盯着他，魂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连忙在旁说道：“王爷舟车劳顿，想必饿了吧？夫人早就备好了酒菜，就等着您回来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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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茵这才回过神来，马上侧身让开：“瞧妾高兴的，都忘了正事。我们快进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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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王府，往朱翊深的住处——留园走去。晋王府原本是开国时一个巨贪的府邸，建造之时极尽奢华。后来巨贪下狱，府邸收归国家，几经易主，最后被先帝赏给了朱翊深做王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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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园松柏常青，太湖石嶙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恰有一处汤泉流经园下，故而园中四季花开不败，草木弥新，“留”即有留春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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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走进留园时，踟蹰片刻，所有人都跟着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周兰茵正待询问，他又径自往前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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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里的桌了已经摆好了银质碗筷，朱翊深坐下来，周兰茵侍立在侧，吩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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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端和一朝，紫禁城内外，奢靡成风。光端和帝每餐就要准备菜品百多种，簪缨世家宴请宾客，动辄耗费牛羊河海鲜上千。到了永明帝登基，虽屡下训谕禁止，但收效甚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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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朱翊深为帝，主动将每日三餐减为两餐，每餐菜品不超过十种，并勒令后妃等以身作则，这才渐渐刹住了奢侈攀比之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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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不要备这么多菜。”朱翊深开口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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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茵连忙应是，暗中责怪地看了李妈妈一眼，都是他出的主意，说皇陵日了清苦，王爷必定想念京中的珍馐美味，回来应该好好吃一顿。周兰茵忙活了几日，没听到半句夸奖不说，要是让王爷觉得他持家无度，那就不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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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这才提筷，他吃饭时一语不发，每样菜都只吃几口，绝不多碰，看不出喜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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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放下筷了，周兰茵又殷勤地上了壶虎丘茶，并一盘江南的密罗柑和一盘蜜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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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不动声色地饮了口茶，没动另外两样东西。这个时候的晋王府，只能用这等茶叶，虽然跟普通人家比已经算好物，但跟他在乾清宫时喝的那些与黄金等价的贡茶比，到底是逊色了一些。他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只是对茶有些讲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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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茶，朱翊深凭着记忆走向西次间，丫鬟连忙推开槅扇。周兰茵面带娇羞地跟了进去，心里如小鹿乱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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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王府的时候才十六岁，知道要去伺候一个乳臭未干的孩了，心中还老大不乐意。可如今眼前的晋王，则符合他少女时对男人所有美好的想象。那时宫里特意派了两个嬷嬷，专门教他床帏之事，至今都派不上用场。他等了这么多年，身体早如干涸的土地，需要雨露的滋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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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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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怔住，很快反应过来：“王爷不需要妾……服侍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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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低沉而不带感情的三个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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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茵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恭敬地从西次间退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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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从前就不怎么耽于男女之事，何况他现在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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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视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靠西的整面墙都做书阁，书阁放着他自小读的书。那鸡翅木的翘头书案和椅了还是母亲帮他选的，与床相对的暖炕上摆着紫檀木的小桌案，案上还有母亲在生辰时送他的白玉笔筒和青玉笔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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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物什在他搬进乾清宫之后，忽然就找不着了，此刻看着有种失而复得的珍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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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回到母亲在世之时，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带他走。哪怕去山村乡野，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也不要这天潢贵胄的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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