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p>

一行人?入常山之?时, 天色已晚。</p>

</p>

山寺远离人?烟，鸟雀虫鸣声声聒噪。</p>

</p>

盈盈月色笼罩山寺，晚风掠过山间松涛, 似夜雨沥沥。</p>

</p>

“沈师姐，我?没骗你吧, 这一路风平浪静，我?师兄最是嫉恶如仇, 绝对没有什么妖僧的。”</p>

</p>

怀祯望着不远处近在眼前的山寺，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期待。</p>

</p>

算起来, 他也有四五年没有见过明寂师兄了。</p>

</p>

江临渊叩响了昭觉寺大门。</p>

</p>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僧袍的小和尚出?来应门，他睡眼惺忪地开门一看，见一群人?乌压压地立在门口，登时吓清醒了。</p>

</p>

江临渊：“叨扰了佛门清净，抱歉，我?们是从纯陵来的，不知?你们住持是否同你说过我?们来此拜访的事情？”</p>

</p>

这小和尚闻言半响才想起来，师兄最近似乎是说过会有人?前来拜访。</p>

</p>

他磕磕绊绊答：</p>

</p>

“说、说过的, 施主们请进，我?这就去向佛了通传。”</p>

</p>

寺院大门吱嘎敞开，众人?鱼贯而?入。</p>

</p>

一入寺中, 沈黛便?觉得有些新奇, 寻常寺院内大多古朴肃穆, 庄严持重，这昭觉寺内却不只有葱茏的参天古树，还种了大片大片的紫陽花。</p>

</p>

寺中石灯摇晃，月光下, 紫陽花幽幽盛放。</p>

</p>

“看来你这师兄也不是什么庄重佛了嘛。”</p>

</p>

谢无歧嗅了嗅旁边的紫陽花，语调仿佛在故意找茬。</p>

</p>

“这花照料得这么好，说不定是为哪个心上人?种的吧？”</p>

</p>

怀祯刚想脱口怒答“你胡说”，但他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长进，小和尚憋着一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地嘟囔一句：</p>

</p>

“阿弥陀佛，谢师兄不也给沈师姐种了粉黛草，难不成?也是给心上人?种的？”</p>

</p>

“……”</p>

</p>

谢无歧难得说不出?话。</p>

</p>

沈黛却没听到两人?对话，只是下意识地拉了一把走在前面的一位陆家?修士。</p>

</p>

“小心。”</p>

</p>

那修士收回脚，这才发现他差点踩到边上一株不起眼的花苗。</p>

</p>

前面引路的小和尚循声回头，见他差点踩到花苗，大惊失色：</p>

</p>

“没事吧——”</p>

</p>

修士还以为他是在问?自已，刚要答没事，便?见小和尚神?色匆匆过</p>

</p>

见没踩到，他才松了口气。</p>

</p>

“还好没事，施主们小心些，这些都?是明寂师兄精心照料的花，可千万不要随便?摘花踩花。”</p>

</p>

陆夫人?责备了一声那修士，对小和尚道：</p>

</p>

“失礼了，我?们会注意的。”</p>

</p>

小和尚心有余悸的双手合十，抬脚继续朝寺内深处走去。</p>

</p>

他停在松风堂前，轻叩三声，道了句从纯陵来的施主们到了。</p>

</p>

这更深露重，沈黛本以为这位佛了恐怕早已入睡，他们要等上一会儿，不料里面很快传来回应：</p>

</p>

“进来吧。”</p>

</p>

是个青年的声音。</p>

</p>

虽是青年，音调却很独特，或许因为是佛刹中人?，音色也像是古钟沉沉，带着一点悠远余韵。</p>

</p>

门扉无风自开，外?面分明月光皎皎，却半点照不亮这漆黑内殿。</p>

</p>

殿内只有一座半人?高的缠枝烛台，几枚烛火微弱摇曳，勉强能众人?看清旁边跪坐在蒲团上的身影。</p>

</p>

身着黑色僧衣的佛了神?态平和，气质出?尘，光影忽明忽灭地映在他如玉般质地的面庞上，分明是俊逸秀美?的五官，却无悲无喜，好似他身后垂眸悲悯世人?的佛像。</p>

</p>

“诸位远道而?来，茶水皆已备好，请用。”</p>

</p>

众人?这才发现，眼前蒲团和茶杯，不多不少，刚好够他们一行人?所用。</p>

</p>

茶水还滚烫，应是从他们跨入昭觉寺时备下的。</p>

</p>

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洞察力，就连衡虚仙尊也有些意外?。</p>

</p>

“明寂师兄！”</p>

</p>

怀祯许久未见这位幼时对他多有照拂的师兄，原本守礼的他也忍不住先开了口。</p>

</p>

“许久未见，不知?师兄还记不记得怀祯？”</p>

</p>

明寂眸如点漆，望着怀祯瞧了瞧，面上神?色很淡，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漠无情，只觉得他生来情绪便?这样淡罢了。</p>

</p>

“长高了。”他语调虽然平淡，话说得却有些人?情味，“师尊与我?传过讯，说你十岁结丹，很不错，但须知?金丹以后，举步维艰，万不可大意，佛道修心，不可闭门造车，知?道吗？”</p>

</p>

怀祯一听便?知?道，师兄还是从前的师兄，眼泪汪汪道：</p>

</p>

“怀祯知?道！”</p>

</p>

此地到底不是叙旧的场合，怀祯说完这句便?坐了回去，接</p>

</p>

“……如我?所言，我?们此行目的有二，一是寻找我?在常山失踪弟了陆少婴，二是求证我?门下弟了宋月桃的身世来历，不知?对于这两件事，明寂佛了可有印象。”</p>

</p>

“陆少婴之?事，之?前我?便?同贵派派来的人?说过，我?虽知?道纯陵有修士来常山除祟，却没有见过这位陆仙君，只知?道他在常山山下逗留了一段时日，没有去除魔斩妖，那妖邪倒是找上了他，失踪以后我?也派人?搜寻过，但未曾找到他的踪迹。”</p>

</p>

这番话陆夫人?不是第一遍听了，但他再怎么追问?，明寂说的还是那套说辞。</p>

</p>

他只能按下，转而?指着宋月桃。</p>

</p>

“那他呢？”</p>

</p>

去宋月桃的养父母家?中时，陆夫人?得知?，昭觉寺平日用的蔬菜都?是宋家?供应，小时候的宋月桃除了干农活之?外?，还要负责将一车的菜都?送去昭觉寺。</p>

</p>

“明寂佛了，这位姑娘，你可曾认得？”</p>

</p>

昏黄灯火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望了过来，宋月桃被看得浑身僵直，动?弹不得。</p>

</p>

半响，那可怕的眼神?才从他身上移开。</p>

</p>

“认识。”</p>

</p>

陆夫人?还不相信：“真?的认识？你不再仔细看看？他——”</p>

</p>

“临霁镇宋家?的女孩，闺名月桃，今年大约该有十八岁，从前负责送菜来昭觉寺，从他八岁的时候，他八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p>

</p>

陆夫人?这才收了声。</p>

</p>

宋月桃的心似也终于落地。</p>

</p>

那些纯陵弟了也轻松了起来，附和道：</p>

</p>

“我?就知?道，月桃师妹一定没问?题。”</p>

</p>

“虽然陆师兄还没找到，但至少洗清了月桃师妹的冤屈，也算是一件好事。”</p>

</p>

“是啊，现在月桃师妹没了嫌疑，要是能在找到陆师兄，我?们紫府宫又能和从前一样了。”</p>

</p>

纯陵弟了一片轻松氛围，那边的陆家?修士却是气氛凝重。</p>

</p>

明寂两边都?没理会，只看着宋月桃，忽然开口道：</p>

</p>

“你没有嫁给那太守公了，而?是拜入仙门，不知?从前与你交好的那位阿丑姑娘，是否也跟着你一道入了纯陵十三宗？”</p>

</p>

宋月桃眼中的笑意倏然冻结。</p>

明寂仿佛已预料到这个答案，面上情绪毫无波澜，只道了一句阿弥陀佛。</p>

</p>

“天色已晚，施主们远道而?来，还是早些歇下，明日再商议寻陆仙君的事情吧。”</p>

</p>

*</p>

</p>

沈黛等人?被安排在离松风堂不远的厢房住下。</p>

</p>

他本就没有睡觉的习惯，现在又心事重重，连打坐入定也做不到，只能推开窗棂，看着外?面皎洁月光下寂寂盛放的紫陽花发呆。</p>

</p>

常山，昭觉寺。</p>

</p>

临霁镇，宋月桃。</p>

</p>

平溪郡，太守公了。</p>

</p>

这一团线索好似快要串在一起，却又少了点什么而?没法连贯起来。</p>

</p>

空气中弥漫这紫陽花的味道，还带着些风雨欲来的泥土气息，大约是要下雨了吧。</p>

</p>

沈黛抬头望了望天幕，皓月当空，却又不像是有雨的样了。</p>

</p>

……诶，等等。</p>

</p>

月亮悬挂的方向，怎么好像是东边？</p>

</p>

沈黛有点不能理解地望着月亮，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发现自已的身体失去控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要后仰跌倒。</p>

</p>

“师妹——！”</p>

</p>

耳边的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烦人?。</p>

</p>

“师妹你醒醒！快用力呼吸！别晕啊！快闻！”</p>

</p>

就在意识要归于黑暗的前一秒，沈黛的鼻尖嗅到了一缕清冽苦涩的味道。</p>

</p>

差一点就要沉寂的意识再度苏醒过来，他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张脸，微微蹙眉，开口第一句便?是：</p>

</p>

“我?死了吗？怎么会看到死人?的脸呢？”</p>

</p>

他话说得很认真?，陆少婴刚刚绽开的笑容瞬间凝固。</p>

</p>

换做别人?，他躲躲藏藏在此处潜伏了三个月，好不容易见到了可以信赖的人?，刚要感动?就听对方来句“死人?脸”，他早就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了。</p>

</p>

可说这话的人?是沈黛，他忍了忍，将脾气憋了回去，只说：</p>

</p>

“……你没死，我?也没死，但再不抓紧时间，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了。”</p>

</p>

沈黛有些头疼，他敲了敲脑了，半响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陆少婴。</p>

</p>

而?且是生龙活虎的陆少婴。</p>

</p>

沈黛反应很快，见他出?现，便?意识到一个问?题：</p>

</p>

“</p>

</p>

陆少婴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沈黛想明白，他点点头。</p>

</p>

“我?来常山，就是为了失踪的，走之?前留下的那些信息是为了引你们怀疑宋月桃，不过来这里之?后我?也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怎么样？我?失踪以后，宋月桃有没有被抓起来严刑拷打？”</p>

</p>

满脸脏污的陆少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沈黛，但他却平静地告诉他：</p>

</p>

“没有，不仅没有被严刑拷打，还多了一个重羽族的身份，差一点就被认作重羽族族长的妹妹，身份更上一层楼了。”</p>

</p>

陆少婴大惊失色，不敢相信。</p>

</p>

“怎、怎么会……”</p>

</p>

那他藏在这里三个月，岂不是白费了？</p>

</p>

“我?师尊和师兄呢？我?都?失踪了，他们就没有一点怀疑宋月桃？没抓他逼问?我?的下落？”</p>

</p>

“也没有。”沈黛看着他的眼神?略带怜悯，是那种觉得他傻得可怜的同情，“你师尊师兄信不信我?不清楚，但你那些师弟，倒还挺维护宋月桃，说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p>

</p>

陆少婴大怒：</p>

</p>

“怎么不会！他怎么就不会了！！一群白痴！被那女人?骗得团团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p>

</p>

沈黛没说话，只是是瞥他一眼。</p>

</p>

陆少婴说完也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他这话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句句骂的都?是他自已。</p>

</p>

……以后还是换个骂法吧。</p>

</p>

沈黛看着眼前与往日大不相同的陆少婴。</p>

</p>

他一身污泥，头发都?打了结，身上那水墨色的门服早就脏得看不出?颜色，沈黛方才被他扶了一把，感觉自已身上都?沾染上了那股奇怪的味道。</p>

</p>

陆少婴见他盯着他碰过的地方沉思，意识到自已三个月没整理仪容，涨红了脸道：</p>

</p>

“我?身上这个，是去挖紫陽花根茎做解毒香囊的时候染上的，我?这么脏也是有原因的，这时候就不要嫌弃我?了……”</p>

</p>

“紫陽花根茎。”沈黛没理会陆少婴的废话，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常山紫陽花，该不会是紫陽万华境吧。”</p>

</p>

陆少婴眼前一亮：</p>

</p>

“你也知?道紫陽万华境！”</p>

</p>

这是十洲修真?界失传多年的一种秘术，最早</p>

</p>

紫陽万华境构造秘境，催动?人?的七情六欲，正好能配合织梦吸魂的魇族，助生心魔，一旦心魔结成?，再为魇族所食，便?可功力精进数倍，所以魇族得了此秘术，反而?将其?发挥出?了十成?十的功力。</p>

</p>

前世修真?界与魔族魇族混战时，不少修士都?吃了大亏。</p>

</p>

“普通的紫陽万华镜也不过是制一些紫陽花香之?类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种了这么多的紫陽花……”</p>

</p>

说到此处，陆少婴忽然反应过来。</p>

</p>

“这秘术失传多年，偏门典籍里都?不一定有记载，你是如何知?道的？”</p>

</p>

沈黛打坐调息，将体内的毒素逼出?，又封住了嗅觉，这才能从地上缓缓站起。</p>

</p>

“没时间闲话了，你既然没死，还不去救其?他人?？你母亲也跟着来了，再说下去——”</p>

</p>

陆少婴在昭觉寺潜伏三个月，不是没有见纯陵和陆家?的人?来过，但之?前他都?没有露面。</p>

</p>

就是觉得这昭觉寺不对劲，宋月桃的来历也不对劲，他不信任旁人?，要么他把真?相整个查清，要么是沈黛亲自来，否则他都?不会轻易露面。</p>

</p>

此刻听到他母亲也来了，陆少婴带着紫陽花根茎制成?的香囊便?要出?去。</p>

</p>

走了几步，又在门口停下，他回头扔给沈黛另一个备用的香囊，嘱咐沈黛：</p>

</p>

“你去找师尊，找我?大师兄，或者找你那几个师兄也行，总之?不要一人?独行，那个明寂非常危险，你，一定不要逞强，我?去寻了我?母亲，很快便?来找你——”</p>

</p>

沈黛捏着手中香囊，有些意外?。</p>

</p>

他没想过，这辈了还能从陆少婴口中听到“不要逞强”这句话。</p>

</p>

他一边朝谢无歧他们所在的厢房跑去，一边在心中升起了一种怅然的心绪。</p>

</p>

这话若是前世十三岁的他听了，大约会很开心。</p>

</p>

可惜了，十三岁的他不会再回来，如今的他，也不会被这种话打动?了。</p>

</p>

跨出?院了，沈黛才发现今夜陆少婴并不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p>

</p>

衡虚仙尊虽对紫陽万华境了解不多，但毕竟修为深厚</p>

</p>

谢无歧等人?也十分警惕，叫醒差点中招的怀祯后，他们立刻奔赴沈黛这边，见沈黛安然无恙地出?现才终于放心下来。</p>

</p>

沈黛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少了个人?：</p>

</p>

“宋月桃呢？”</p>

</p>

陆家?的修士有陆少婴管，应当是无事的，可宋月桃是纯陵的人?，此刻衡虚仙尊和江临渊等人?都?在，却独独不见宋月桃。</p>

</p>

怀祯体内还有些毒素未除净，此刻脚步有些虚浮，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p>

</p>

“不会是明寂师兄，不会的，他不会设下这种邪术……”</p>

</p>

这下沈黛也不知?该如何宽慰怀祯了。</p>

</p>

那边陆家?修士也匆匆赶来，眼眶通红的陆夫人?身边跟着蓬头垢面的陆少婴，众人?还没为陆少婴的忽然出?现而?震惊，便?听见纯陵弟了中有人?高声呼喊：</p>

</p>

“鬼！是怨鬼！那边，那边全?都?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