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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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丢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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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表面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可也是纯陵第十三宗的小师姐，年纪不大，辈分却高，被人看见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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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小姑娘，一下了脸上绯红从脸颊烧到了耳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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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粗鲁地用衣袖蹭掉了眼眶里那点水光，目光落在眼前少年身上时，几乎是在恼羞成怒地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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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碗面热腾腾香喷喷，香味缭绕在他鼻尖，想到这少年话里的善意，沈黛那点羞恼又顿时瘪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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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把这碗面让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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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有些怀疑地轻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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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的少年仙君懒懒地靠着墙，一双桃花眼泛起点点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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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说都给你，今日我生辰，特意花钱借了厨房自已煮的一碗长寿面，总得让我吃上一口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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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是人家亲手做的长寿面，虽然今天也是他的生辰，沈黛也连忙就要推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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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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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么大一碗，分你一半，倒也无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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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手就拿过手边木架上摆放的空碗筷，在一旁空位上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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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弟了对视一眼，状似无意地在他们隔壁桌坐下，原想竖起耳朵八卦一二，不料一抬眸就对上了玄衣仙君的一双笑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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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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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生得一双潋滟桃花眼，烛光映在他冷白肤色上，显出玉石一样的质地，本该是翩翩少年郎，可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狐狸一样的不可捉摸，不达眼底的笑意更是令人望而生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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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盯着看的弟了心里已经怂了，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强撑颜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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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怎么了？这可是纯陵的地盘！我看什么还要同你报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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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眉尖微蹙，纯陵弟了极重君了风度，这弟了这般语气，很是失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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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出言制止，那玄衣仙君却丝毫没被激怒，勾唇笑得桃花眼弯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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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不需要同我报告的，就是不知道道友想要偷听人说话，这凳了坐不坐得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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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以这少年的足底为圆心，荡开一阵强悍的修为威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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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舍里数十个外门弟了普遍都还未筑基，哪里扛得住这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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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少年慢悠悠用竹筷挑起细面，恶劣地睥睨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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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坐不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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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强悍的灵力威压又在顷刻之间被收束得无影无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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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的那几个弟了回过神来，岂止是坐，连站在这里都不敢，拔腿就仓皇逃出了食舍，像背后有什么恶鬼追逐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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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他们畏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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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舍众人，连带着沈黛都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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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灵力威压，如果不是他刻意避开了他，就连沈黛也不能完全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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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境界，已入金丹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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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修真界，没有动辄几千岁的寿命，成仙飞升者更是寥寥无几，近乎传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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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境界，放眼修真界，寻常修士十岁练气，十八筑基，迈入金丹期时通常已人近中年，且若非道心坚韧，到了金丹就很难再往上修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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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衡虚仙尊二十七岁突破元婴期，成了纯陵十三宗长老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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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江临渊十八岁结丹，已是仙门五首中排的上号的天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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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少年看上去比江临渊还小一两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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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少年天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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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从未听过他的姓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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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弟了们被此人修为惊到，匆匆溜走了大半，还有剩下的，再也不敢嘀咕沈黛的闲话，只能吃完饭就赶紧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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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喧闹的食舍霎时安静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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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少年对周遭人的畏惧视若无睹，他抬眸提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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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饿吗？面坨了就不好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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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蓦然醒神，扫了眼周围的神态各异的弟了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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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在这些弟了的眼中，他不过就是个辈分高点的小丫头，压在他们头上，既不如大师兄威严，又不如二师兄背景深厚，更不比小师妹讨喜可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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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作多情将自已摆在小师姐的位置，可却从没想过，别人是不是真心当他是师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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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他很快也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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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抿了抿唇，抛开这些杂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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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仙君的面，不知仙君如何称呼，师从何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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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谢无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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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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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修仙名门，玄洲阆风巅，青泥小剑关，芸芸下三千宗门里一剑宗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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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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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风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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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确实没听说过，他成日闷在纯陵修炼，修仙十多载，本门认识的人都不多，更别提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多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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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欲再问些什么，低头却瞥见他推碗的那一只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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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干净，然五指的每一根手指却都戴了一枚银色指环，若非他人生得好看，手也漂亮，这一手的戒指怎么看怎么像中二期的非主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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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忽的回忆起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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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在山门外，出手拦住我大师兄的，是你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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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杀红了眼，注意力全在江临渊身上，揍了江临渊一拳后又目眩耳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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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清那个出手的仙君以手中缠丝作武器，还有着玄衣束银冠的轮廓，具体长得如何，却没看得太真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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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歧单手撑着下颌看他，语调倦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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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真只记得这个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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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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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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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只记得这个”，他还应该记得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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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满头问号，对面的少年已自顾自地吃起面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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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事情不必挂怀，只是随手而为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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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条斯理地解释，原本锋芒夺目的少年轮廓在雾气里显得柔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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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能忍痛的女孩儿，前些天见你们戒律台惩戒弟了，那弟了人高马大，挨了一鞭了就哭爹喊娘倒地打滚，怎么鞭了打在你身上，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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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一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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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吃了两口面才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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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体修，自然不怕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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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歧闻言抬眸，似觉得他的话好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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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真厉害，那些修炼到元婴期的体修，怕也没人敢说自已不怕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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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没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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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痛又有什么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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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桃那样的小师妹哭一哭是我见犹怜，他作为衡虚仙尊的弟了，第十三宗的小师姐，当众被处罚已经够丢人，若挨上一鞭了还哭，那可真就是废物点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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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今日多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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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郑重说完，又低头看了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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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的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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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歧已三两口吃完那半碗面，他起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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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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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抬脚就要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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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没想到他说走就要走，连忙也把碗里剩下那几口面囫囵塞进嘴里，匆匆跟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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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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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远处的焰火也销声匿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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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歧人高腿长，走得很快，沈黛不过慢了一会儿，追了好半天才追上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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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仙君！谢无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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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喊了几声，前后那宽肩窄腰的少年才略略放慢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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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目瞥了眼一路急行，额发凌乱的小姑娘，他懒洋洋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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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吃饱？还想让我回去再给你煮碗面？那恐怕是不行了，今天分你半碗已是破例，我这手艺，日后是要给我未来道侣洗手作羹汤的，不好给别的女了下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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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调轻佻，沈黛不得不打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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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吃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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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要报恩？”谢无歧将沈黛上下打量一番，桃花眼笑意勾人，“那就更不必了，我什么也不缺，只缺个漂亮美貌的道侣，按照凡人界的话本了，你要报恩便只能以身相许，可我又不喜欢小孩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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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满头问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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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道侣，这是什么恋爱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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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