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青铜造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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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p>

滴答……</p>

滴答……</p>

……</p>

大洋之底，无尽的漩涡下。</p>

空旷死寂的空间内，没有任何色彩。</p>

莫名的滴水声无休无止的响起，就仿佛从来没有断绝过。</p>

这片永恒的监牢就这样存在于东海之上，位居那海眼漩涡的正中。</p>

千百年来，曾有许多人落入过这里。</p>

但没有人因此而死，因为他们最终都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托举下离开了。</p>

只是没人在直面这样的恐惧后还愿意回来，所以这里罕无人迹，只有些许传说流传。</p>

普罗米修斯，青铜时代的造物主。</p>

曾经尊贵的泰坦神灵沦为囚徒，这就是神王对反抗者的惩罚。</p>

他会被永远束缚在这里，直到时光的尽头。</p>

……</p>

滴答……</p>

滴答……</p>

滴答……</p>

……</p>

“嗬……”</p>

伴着仿佛从未停止滴答声下，虚弱的喘息声似有似无。</p>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刻，明亮的眼睛再次在黑暗中睁开。</p>

“……这是……”</p>

“又有人落进来了吗……”</p>

声音低沉，曾经盗取天火的囚徒微微抬头。</p>

尽管双手被悬吊在虚空中，胸膛被铁钉贯穿。</p>

但千年的折磨好像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洗清了他身上的某些东西。</p>

神血顺着创口滴落，日以继夜的侵染着大海的伤痕，仿若是在弥补它的残缺。</p>

不过这都是普罗米修斯早就习惯的东西，真正让他抬头的，是在刚刚他再次感知到有生命落入了这个漩涡。</p>

“……已经过去很久了……”</p>

“……六千年……还是七千年？”</p>

“呵，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诸神依旧，而人类，也依旧存在。”</p>

滴答……</p>

滴答……</p>

神血丝丝滑落，以泰坦诸神的恢复能力与控制能力本不会如此。</p>

然而贯穿普罗米修斯的铁器就是神王惩罚的象征，它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愈合。</p>

更何况还有海眼的压力……尽管泰坦神的神躯普遍在强度强于后来的神灵，但这依然不足以支撑他背负东海。</p>

当然，普罗米修斯也不在乎这个，毕竟他早已习惯。</p>

“宙斯……每过一段时间，你总会让人‘无意’中坠入这里。”</p>

“呵，你是想让我看着他们落入深渊，却又给我拯救他们离开的能力。”</p>

“亲手把自由赋给他人，却永远无法救赎自己……这大概就是你认为最绝望的折磨吧。”</p>

“所以终有一天，你认为我会在岁月的面前低头。而作为众神之主，你总归可以等到那一天的到来的。”</p>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我坐视落入这里的人类的死亡。”</p>

普罗米修斯承认，作为先觉之神，自己曾经做过不少错事。</p>

也许是他还太年轻，也或许是他并不适应两代神王更替后的变化，也或许他只是太过相信自己看到的。</p>

总之青铜人类毁灭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p>

但也许是旁观者清，当他离开了人间，被囚禁在这片永恒的监牢内，普罗米修斯反而对很多事情看得更清楚了。</p>

人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误入这处海眼的人类也理应死去。</p>

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而且没有人会知道他这么做过。</p>

但普罗米修斯同样知道，这是不能开始的深渊。</p>

有了第一个，那就会有第二个；他可以坐视一个人去死，也就渐渐的可以坐视两个人，三个人，或五个人，十个人。</p>

及至千百人，终至所有人。</p>

等到了那一天，宙斯就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前来问他：如今你愿不愿意收回盗给人类的火，换取你重新拥抱自由。</p>

先觉之神看向未来，他就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p>

这和他盲目的相信自己的学生们不一样，因为他是那么了解自己。</p>

他的本性没有那么高尚，也会在这种‘考验’中堕落。</p>

索性他也就从来没有坐视过哪怕一次，让‘零’永远无法变成‘一’。</p>

哗啦啦……</p>

水花声响起，无声无息间，透过这千百年来流出的神血，普罗米修斯引动了海洋的力量。</p>

一股波涛顺流而上，带着落进漩涡里的帆船离开。</p>

隐约间，普罗米修斯听到了他们的祈祷声。</p>

那些船员在感谢上天，感谢诸神，感谢拯救他们的存在。</p>

这一刻的人们是如此虔诚，他们发誓永远信奉他们的拯救者。</p>

然而完成了这一切的普罗米修斯只是笑了笑，随即低头不语。</p>

他知道后面的结果，因为就像前面很多次一样。</p>

一开始，脱困的人们会感恩戴德。</p>

但用不了多久，当他们渐渐忘记自己此刻逃出生天的喜悦，这份因感激而激发出来的信仰也就不在了。</p>

就和曾经的青铜人类一样，单纯的赐予永远无法令人类满足。</p>

他们会惊喜，会膜拜，然后习惯，然后渴求更多。</p>

“所以，普罗米修斯……”</p>

“嘶——”</p>

“你后悔了吗？”</p>

“为了这些人类，为了你的‘造物’，在这里承受永恒的孤独。”</p>

犹如魔鬼的低语，或者说，这本就是魔鬼的低语。</p>

无光的黑暗中，有声音在回旋。</p>

没人知道说话的是谁，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p>

然而被缚的造物主却并不惊讶于这突然的声音，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平静的回应起突如其来的客人。</p>

毕竟，他这里的客人可从来不少。</p>

“谈不上后悔吧，只是觉得自己曾经可以做的更完美一些。”</p>

“至于为什么是人类……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是有的喜欢权柄和力量，而我则恰恰能从人类的发展中获取快乐而已。”</p>

“没有高低之分，仄费罗斯能为了他想要的东西卑躬屈膝，我也可以为了我想要的东西忍受痛苦，仅此而已。”</p>

“倒是你……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p>

“嗯？”</p>

有些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p>

在虚空中爬行，漆黑的小蛇落到了那贯穿普罗米修斯胸口的铁钉上。</p>

又……看来哪怕是作为囚徒，青铜时代的造物主也从未被世人遗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