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床尾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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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 巴黎进入了全年最冷的月份。</p>

但是好在温度再低也没有跌出零度，更何况今日不同，有人半夜四点就头脑发热醒来, 裹着大衣在门廊看天。</p>

天色浓稠得仿若一缸静置的染料, 映衬着莹亮的湖光，一切都美的惊心动魄。</p>

飞鸟不时从幽寂的森林中冲出，在茫茫暮色中快速略过, 而后又一头猛地扎进更加幽暗的天边。</p>

孟娇披着头发坐在门廊的摇椅上，两只眼睛看着这一片空旷的湖面, 脑海里出乎寻常的冷寂。</p>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醒来的时候心很躁, 明明很多事情都早已尘埃落定，周铭川好好地在她身边, 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睡不着。</p>

翻来覆去又怕吵到余芊芊, 索性一个人穿了衣服出来坐坐。</p>

冬天的冷空气无孔不入地侵占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伴着极端寂静的环境，孟娇的心终于也慢慢地沉寂了下来。</p>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p>

就好像一路惊险终于看到了终点的曙光, 没有人能在最后时刻安稳地睡去。她想认真地记住今天的每一个细节，然后从此以后，把今天当做一切新旅途的开始。</p>

孟娇脸上淡淡地泛出了一丝笑容, 眼眸轻柔地落在澄净的湖面上。她不言不语, 仿佛与这湖光天色彻底地融为一体。</p>

冷风穿过树林, 沙沙声伴随着夜色萦绕在耳畔。</p>

“咔哒”一声轻响, 有人从门口出来。</p>

孟娇微微偏头，嘴角笑意更显，然后故意不言语又扭头去看那湖面。</p>

湖面风起, 涟漪漾开。</p>

周铭川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子。</p>

他眼眸清澈得宛若天上的明月，与她直视的时候不掺一丝杂质。</p>

“怎么醒这么早？” 周铭川声音带着晨起熟悉的倦意，孟娇这才发现，好久没和他一起醒来了。</p>

“睡不着，” 她弯下/身子凑近看他眉眼，嘴角笑嘻嘻的，“你呢？”</p>

“我也是。” 周铭川眉眼挂着淡淡的暖意，抬头轻轻吻了她一下。吻很短暂，是以前每日醒来都会有的吻，但她好些时间没在他身边醒来了。</p>

周铭川心里隐隐压着，还是没再动作，随口问道：“化妆师几点到？”</p>

“六点。”</p>

“现在要不要再去睡一会？” 周铭川站起身子坐在了她的身边，“一会有人来布置场地。”</p>

孟娇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没说话。</p>

周铭川见她不肯便也没再问她，只将人揽在了怀里，陪她一起看风平浪静的湖面。</p>

五点半，天色开始发白。</p>

鸟叫断断续续地从树林深处传来，孟娇侧目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眉眼澄净，鼻梁高挺。</p>

不笑的薄唇衬着几分凛人的寒意，却只有她知道，那唇很烫，烫过她。</p>

孟娇思绪轻飘着，忍不住笑出了声。</p>

周铭川回头看她，有些紧张的心情也舒展了片刻。</p>

“我回去准备准备等化妆师了。”</p>

“好。”</p>

周铭川手指在她手腕上摩挲了一下，放了她进去。</p>

六点，化妆师一行人带着大包小包就来到了小木屋，家里只留余芊芊和孟娇两个人被化妆团队层层包围，外面也已经是热闹非凡。</p>

布置场地的团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桌椅地毯被快速地排开。然后就是凌晨刚从飞机上搬下来的玫瑰花，一大束一大束，各个都还带着鲜艳欲滴的晨露，被满满地布置在座椅的两旁。</p>

孟娇坐在卧室里化妆的时候，那种早晨宁静的心情已一去不复返。余芊芊像是个天然的鼓风机，在一旁兴奋又激动，不停地走来走去。</p>

于是鼓得孟娇心情也愈加难耐，嘴角情不自禁地抿起，化妆师一直在旁边让她放松一些千万别太紧张。</p>

客厅里已经能听见谈天说话的声音，余芊芊跑出去溜达了一圈，原来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陈禹赶了早上最早一班飞巴黎的班机，周铭川直接开车去机场接的他。</p>

此时门外的婚礼现场也已经布置完毕，今天巴黎大晴天，余芊芊看着粼粼波光的湖光，情不自禁地长吸了一口气。</p>

真的太美了。</p>

她终于明白孟娇为什么坚持要在这里办婚礼了。</p>

森林掩藏的中心，这是一块纯净至极的领地。</p>

周铭川领着陈禹进了屋，一眼看到了出来放风的余芊芊。</p>

“芊芊。” 他大步上前止住了她正要回卧室的脚步。</p>

周铭川眼神示意了一下卧室，“里面一切还顺利吗？”</p>

余芊芊抬眼看他，周铭川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洁白的衬衫纽扣仔细地系到了喉结的正下方。</p>

衬衫上的银色走线时不时反射出微小的光芒，衬得他精细打理过的头发和宛若雕刻一般的五官格外俊逸，整个人散发着引人犯/罪的魅力。</p>

余芊芊一时有些看楞了神，顿了两秒才立马说道：“顺利。”</p>

周铭川脸上顿时轻松了些许，眼尾藏不住的笑意肆意地飘浮在这热闹的客厅里，“辛苦你了。”</p>

他声音低低的，朝余芊芊点了点头。</p>

余芊芊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娇娇是我姐妹，应该的。” 说完便一个转身走进了卧室。</p>

孟娇已经在化妆师的帮助下穿好了婚纱，一看到进门的余芊芊就笑着问她：“外面怎么样了？”</p>

余芊芊提着裙子走到她身边，信誓旦旦，“完美无缺，配得上我们家娇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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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入座，余芊芊把孟国辉带到卧室门口，“叔叔，一会您和娇娇一起走到最前面，她穿着高跟鞋裙子重，您走慢些。”</p>

孟国辉连忙点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他一个常年给员工开会的男人今天忽然变成了小学生一般，做什么事都有些不确定，心口砰砰地跳。</p>

余芊芊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先到了现场坐下，孟国辉在门口等了没几分钟，孟娇就提着裙子走了出来。</p>

“爸。” 孟娇开口喊门口那个有些发愣的男人。</p>

孟国辉立马回神，“出来了出来了。” 他嘴角明明是大幅地上扬着，眼里却是浓浓的不舍。</p>

“拉着爸爸。” 孟国辉曲起自己的手肘，看着那双曾经无数次挽过他胳膊的手，又一次轻轻地挽上了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p>

就好像树上一颗成熟的酸梅果子，摘下来的时候满心喜悦，吃到嘴里却又酸得心痛。</p>

孟娇紧紧挽着孟国辉的胳膊，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p>

她见过很多次阳光明媚的湖面，却没见到过今天这样的。</p>

金色的阳光被千柔百转的水光折射出无数道璀璨的粼光，摇摇晃晃地打在每一个人侧目的脸庞上。</p>

大朵大朵鲜红耀眼的玫瑰绽放在料峭的寒冬里，丝毫不吝啬地展示着它生而无畏的热情。</p>

两道洁白无瑕的帷幔长长从木屋的门口延出，孟娇顺着这条小道朝前望去。目光的尽头，站着一个笔挺颀长的男人。</p>

他浓墨重彩地融进这闪闪发光的湖面里，眸色里倒映着天上的光。</p>

手里一束捧花被他紧紧攥住，目光直直地落在孟娇的身上。</p>

音乐缓缓地响起，她挽着孟国辉的手慢慢朝那人走去。</p>

这条小路很短，孟娇却又觉得很长。</p>

因为走到他的身边，只要短短十步，走到他的心里，却要抽筋脱骨。</p>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被周铭川拒之千里的过去，也无法不去想那些他为了自己而痛苦挣扎的时日。</p>

他们曾经在黑暗里自欺欺人，也曾经在绝望里迷失方向。</p>

但是好在，今天是个大晴天。</p>

孟国辉缓缓地将孟娇的手交到那个男人的手上，孟娇抬头看着周铭川。</p>

四目猩红。</p>

森林里一阵哗然的风，一群惊叫着的飞鸟出现在了湖面上方。</p>

盘旋着，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p>

司仪庄重地念完了所有的台词，周铭川扶着戒指轻轻戴上了孟娇的无名指。他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纤细的手指，手心尽是温热的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