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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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墙角树枝梅花，在冰天雪地里独自绽放。</p>

这样鲜艳的红，在这寒冬里十分刺目。</p>

比起那些在温室里开放的红花，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独独梅花敢于在寒冬腊月里，在野外，在众目睽睽之下绽放，可见其傲骨！</p>

可见其孤勇！</p>

冯去疾在园子里石径小路上徘徊着，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打湿地面。</p>

“丞相，您打算怎么做呢？”</p>

周青臣披着一件狐皮大衣，血红发亮的皮毛，和那墙角的梅花颜色都是寂静满园里最醒目的颜色。</p>

冯去疾遥望远处山关，山顶上沐浴着厚厚的雪，雪顶上，有一处恢弘的宫殿。只是在咸阳城里，那恢弘宫殿也不过是雪顶边上的几个小点点罢了。</p>

“唉——真是教人为难啊。”</p>

周青臣一听，眼珠儿骨碌一转，旋即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疼的险些吱哇叫唤起来，只见他眼泪涌出来。</p>

随后用宽大的袖子抹着眼泪，“谁说不是呢，陛下多好的人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p>

“孔子是圣人啊，老子是智者啊。陛下追随这二位啊。”</p>

冯去疾一听这个，就来气了。</p>

“孔子？”</p>

冯去疾，可不仅仅是个爱面子的贵族。他可是法家的信奉者。</p>

冯去疾捋捋须，他意识到了自己和扶苏矛盾的点在哪里。</p>

太子信奉黄老之学，喜欢儒家之教说，他只是把法家当做一个工具罢了。</p>

换句话说，自己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p>

“先丞相斯，功劳够高了吧，可是现在不也是在乡野之地养老吗？唉。陛下只看到了民，没有看到臣啊。”周青臣又蹦出来这么一句。</p>

冯去疾冷眼瞄了他一眼。</p>

就周青臣这点花花肠子，冯去疾还能看不出来。</p>

不过，能让周青臣进来，冯去疾就已经打算给扶苏找不愉快了。</p>

没办法啊，这秦二世的上位，史书上虽然写的冠冕堂皇——秦始皇行禅让之举。</p>

可是他们这些臣子，两只眼睛那看得是清清楚楚。</p>

如果对秦二世逼父退位这种事情，作为臣子不给予一定的惩戒，后代们如何齐家呢。</p>

冯去疾固然私心重，但是也读了不少圣贤的书。</p>

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p>

有趣的是，冯去疾反对扶苏喜欢儒家，却又要用儒家的纲常伦理来约束扶苏。</p>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陛下心高气傲，偶尔受点委屈，也是好事。至于这骂名……”</p>

冯去疾望着周青臣。</p>

周青臣愣了一会儿，“好说，好说，都是张苍惹的祸。”</p>

冯去疾大眼瞪着周青臣那对小眼睛，“又是张苍？”</p>

“主要把这事推给别人，臣子们也不一定都答应啊。”</p>

冯去疾摆手，“就按你们的安排吧。”</p>

等到周青臣走了，冯去疾一个人在梅花园子里转悠。</p>

他心情颇不宁静。</p>

“明明是以左为尊，右次之。陛下非要不按规矩来，我差哪了？我差哪了？”</p>

冯去疾揪着梅花花瓣。</p>

园子外面，冯劫的身影忽而闪过。</p>

秦始皇留给臣子们的心理阴影，很大程度上对扶苏初继位有很大帮助。</p>

这要是换个朝代，但凡继位的皇帝心意稍微好些，想要给民做主，当老天的儿子，那不出三个月就要殁了，问就是病的。</p>

秦始皇建立了这么一套皇帝制度，皇帝的权威是空前的，皇帝本人至高无上。</p>

扶苏刚刚继位，臣子们确实有所忌惮。</p>

但是现在，双方都把彼此的脾气摸了一通，对以后的事情也都有了个大概的掌握。</p>

咸阳城，春天的时候，皇帝和太子政治夺势之争，冬天的时候，二世和臣子夺势之争。</p>

权力这东西，就是毒药，只要沾过一下，就想永远地握住。</p>

冯劫在院子里瞎转悠，“父亲就一定是对的吗？如果天下大同能够实现，为什么要去阻断陛下呢？”</p>

这时，一个纨绔青年走了出来，他手里晃着一串冻好的柿子，吃得满嘴都是。</p>

听到冯劫在院子里感慨，冯敬下意识躲在廊柱后面。</p>

“我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p>

这冯家的子弟，基本都住在冯府里，只有冯毋择‘假装隐士’，住在郊外。</p>

“你躲在后面做什么？”</p>

冯敬走出来，“我以为我听到了不该听的。”</p>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点血性都没有，人家季布没上过战场，靠着嘴皮子都成都尉了。你还在这吃柿子。”冯劫望着冯敬，实在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p>

冯敬无辜地睁着眼睛，要不是他们过去关系还不错，这肯定要暗地里记恨冯劫了。</p>

“不会是，陛下要出什么事儿了吧？”</p>

冯劫呆呆地望着冯敬，看来这小子，倒也没那么傻。</p>

冯劫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眼神躲闪起来。</p>

“胡说。马上就要过年祭了，能有什么大事？”</p>

冯劫想要走人。</p>

冯敬的柿子给化了，掉在了地上。</p>

冯敬都不用思考到底还吃不吃了，“等会儿。陛下怎么了？”</p>

冯劫慌张，真是想要拔腿就跑，“没事啊。有什么事？”</p>

“绝对有事。还是大事。天下大同，和这个有什么关系？”</p>

“你听错了。”</p>

冯劫拍拍冯敬的肩，“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跑出去乱说，我回头就告诉你父亲。”</p>

冯敬杵在原地，对冯劫的警告回应了一声，“哦~”</p>

冯劫慌慌张张的走了，冯敬一个人站在廊道望着他的背影。</p>

“真有意思。这家人居然有事还瞒着我，瞒着我，叫你们瞒着我。”</p>

本来在家休假的冯敬，一时间又有了差事。</p>

他利用了一下自己的美色，前去贿赂了几个婢女，很快就套到了消息。</p>

——</p>

傍晚的时候，大雪这才停下。</p>

章台宫前刚刚被打扫出一块空地来。</p>

冯敬慌慌张张跑入宫殿，“快，通报一声，我要面见陛下。我有急事要告诉陛下。”</p>

吕释之愣了一下。“是不是还要我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啊？”</p>

“你怎么知道？”冯敬贴着吕释之的耳，“此事你知我知。”</p>

“天知地知。”吕释之顺着接过话，上指指天，下指指地。</p>

冯敬愣了一下，“不会今天有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吧？”</p>

“被你猜中了。”</p>

“但是你还是得给我通报一声，告诉陛下，一定要见我。因为我这件事非常重要，绝对比任何人的任何事都要重要。”</p>